這一晚,黑羽廣美躺在床上,而謝天傲睡在沙發上。
手機在半夜刺耳地響起,兩個人好像都沒有被驚醒,誰也沒有動。直到鈴聲固執地快響完一首歌都還不肯中斷之後,黑羽廣美才在自己的外衣口袋中模索出了手機。
「喂。」她知道電話只可能來自一個地方,而且電話的來臨只可能有一個目的,這正是她想躲避,卻又躲避不開的。
「直人那邊怎麼樣了?」黑羽良木的聲音听起來很疲倦。
「嗯,有人保護他,一時間還不能順利下手。」
她以為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肯定會被黑羽良木臭罵一頓,沒想到他卻說︰「無所謂,如果不能下手就先回來吧,這邊更需要你。」
「出什麼事了嗎?」她知道黑羽良木從不會無緣無故地中止行動,更何況這件事在日本發生後已在黑道傳開,成為道上的笑柄,讓黑羽良木丟盡顏面,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行動?
不過黑羽良木很快就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德川家聯合了羅剎王想把我們黑羽家整垮,哼,哪有那麼容易。你回來想辦法先把德川家幾個領頭的干掉,再對付羅剎王。直人那小子如果不是有這些人在後面撐腰,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和我對著干?」
「是。」她簡練地回答。掛斷電話,她知道他在听,但是不確定他听到了多少,听懂了多少。謝天傲像是不懂日語,也許電話中黑羽良木的指示他就是听到也沒用。
但願,他听不懂。因為她不想讓他過多地卷入到這場血腥的斗爭中。
這一戰,必然要犧牲掉很多人,但是她唯一希望平安的人,就是謝天傲。
拒絕,是因為她的愛如他一樣的燦爛深刻。
放手,是希望不要因為自己牽絆他的一生。
天,能隨人願嗎?
黑夜中,一滴淚滑落,跌碎在她的心前。
第5章(1)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會迷戀上那個女人。」韓俊不可思議地吞吐著煙圈,「你們才認識多久?你喜歡上她什麼?」
謝天傲的指間同樣夾著一根煙,但他始終沒有點燃。
「喜歡上她漂亮?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或者你喜歡她身上那種做作的勁兒?誰知道她是不是裝出來騙男人的?」
「Shutup!」謝天傲突然開口,「這種話我不敢相信是從你的嘴里說出來,和市井的八婆有什麼區別?」
韓俊斂起眉,「我只是不想看著你在錯誤里越陷越深。忘記她吧,你們根本不是一路人,絕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謝謝你的好心,不過我的私生活不用任何人操心。」謝天傲的口氣已經非常僵硬,韓俊知道再說什麼他也听不進去,只有沉默。
德川明子正好走進來,看到兩人都臭著臉相對而坐,笑問︰「怎麼啦?天塌了?」
「查出什麼來了嗎?」韓俊沒有回答她的話,直奔主題。
「黑羽良木果然是心狠手辣,在德川家的幾個神社附近都發現可疑人影,今天早上還有一枚小型炸彈在祖屋爆炸,還好我早早通知了家里,他們都已經轉移,所以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韓俊對謝天傲說︰「看來黑羽良木告訴黑羽廣美的都是真話,他真的已經決定要開始最後一搏了。」
謝天傲垂下眼簾,望著自己手中的那根香煙。
黑羽廣美可能不知道,他是懂日語的,只是不喜歡說罷了。比起日語,他更願意用英語和法語交流,恰好黑羽廣美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說英語和中文,久而久之,他倒忘了自己也可以用日語和她交流。正因為如此,那個夜晚他才輕而易舉地听到黑羽良木在電話里的咆哮,洞察了對方的陰謀。
在英國他沒有再留住黑羽廣美,不僅僅是因為情勢緊迫,他們各有立場,還因為黑羽廣美的那句話——「如果你不是神,請不要再糾纏我」,刺痛了他的心。
先後尾隨她來到日本,一方面要將黑羽良木的決定告知韓俊和德川明子,另一方面,他還要選擇時機,全力說服黑羽廣美跟他離開。
是的,他不是神,只是想將她拉出深淵的凡人,難道,他們就真的無路可退?
「今天晚上我已經給黑羽良木設了埋伏,如果成功,黑羽良木最精銳的嫡系人馬就會被擊潰,以後再折騰這個老頭子就容易多了。」德川明子慷慨激昂,此刻她最想報前面祖屋被炸之仇。
謝天傲站起身,「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韓俊說︰「我派人送你去機場。」
謝天傲站住,「你是在趕我回去?」
「留你在這里,我做事會礙手礙腳。」韓俊正色說,「你應該知道,黑羽良木的不擇手段,你不是黑道的人,不能出面,不能開槍,如果被黑羽良木知道你在這里,很有可能會以你的生命安全為要挾阻擋我們的行動。」
「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拖累。」謝天傲冷淡地說,「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在不開出現的時候出現。不過我想,羅剎王還是管不到我的行動自由上吧?」
看謝天傲有些怒氣沖沖地甩門出去,德川明子奇怪地問︰「老板,你和謝大少有矛盾?怎麼好像你們一說話就帶火?」
「派人看住他。」韓俊的下令讓德川明子差點吞掉自己的舌頭,還以為她听錯了。
「老板?你是說要看住謝大少?」
「是的,不能讓他離開酒店,也防止別人找他。」韓俊按揉著眉心,他有著很不好的預感,似乎今晚的行動要遇到大阻礙,而這個阻礙的來源就是謝天傲。
黑羽廣美始終留意著跟隨在她車子後面不遠處的一輛黑色本田。直覺告訴她,車里坐的應該是敵人。
黑羽良木的車子就在她的前面,她撥了電話過去,「爺爺,今天可能有埋伏。」
「嗯?」黑羽良木大概也在車內向外觀察情況,「是誰的人馬?」
「目前還不清楚,但我懷疑是德川家的。」黑羽廣美看到那輛本田已經拐彎,不再跟蹤,不禁更加狐疑,是她判斷錯誤?
黑羽良木微一沉吟,「好吧,把人撤回去。」
「是。」
就在此時,前面突然發出一聲悶響,雖然不大,卻像是小辨模的爆炸。
黑羽廣美急令停車,然後迅速跑到前面的車前,擋在車門口說了句︰「爺爺不要下車。」接著又繼續向前跑。
「出什麼事了?」她問最前面的司機。
「有個黑色塑膠袋在路邊突然發生爆炸。」司機指了指路邊已經炸得粉碎的塑膠袋碎片。
黑羽廣美看了眼塑膠袋,發生時間如此精確,一定是被周密計劃過的,那麼,前面肯定還有更多的埋伏。
「回去。」她反身往回走,這時候,從車隊的前面後面迅速開來十幾輛黑色轎車,將馬路所有的出入口瞬間堵死。
黑羽廣美明白自己已經中了埋伏,于是命令車隊上所有人做好防範。
橫在他們對面的那輛車子車門打開了,德川明子一身俏麗的皮衣皮褲對著她做了個手勢,「廣美小姐,又見面啦!」
「德川家這是什麼意思?」黑羽廣美已經持槍在手,眼楮死死盯住德川明子的動作,哪怕是一點細節都不能漏過。
德川明子笑顏如花,「廣美小姐是故意裝糊涂嗎?這樣的場面你還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像是上次黑羽家在我們德川祖屋放炸彈一樣,給你們來個驚喜而已。」
寒眸沉入深海,黑羽廣美知道這可能是她今生遇到的最難的處境。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他們這邊大概只有二三十人,而德川家有備而來,放眼看去,至少應該有二十輛車子,人馬不少于五十,應該會更多,硬踫是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