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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塵香(上) 第25頁

作者︰潔塵

木挽香背過身去,悠然道︰「莫大俠這份情義我領了,戰場之上,生死天定,無需強求。難道不曾听過王勃的那句詩嗎?‘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莫忘塵听她說的甚為淒清,不禁月兌口輕呼︰「香兒!」

此一瞬間,她縴細的肩膀好像輕抖了一下,但聲音如常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別叫得那麼親熱,你我之間什麼都不是。萍水相逢,話不投機,算不上朋友;雖然刀劍相向,但終無深仇,也不是敵人。你既不是這里的人,就不要再跟著我,若真的珍視人命,不如先顧自己吧。」

莫忘塵在身後沉默無語。木挽香等了好久都不見他回答,听著似有踩踏落葉之聲,以為他走了,木然站了一會兒,方才回頭,卻又驚住——莫忘塵的臉,原來近在分毫之前,只是那一臉的笑容卻已丟到煙飛雲散,就那麼仔細而深切地與她對視,一字一字的婉轉而答︰「若你我從不認識,我便會瀟灑離開揚州,去過我原來那樣閑雲野鶴的日子。但如今我已認得了你,一切就不一樣了。世間既然有你,上天既然讓我見到你時會有種牽扯的心痛,便注定你我之間自有一段因緣,哪怕不是聯姻之‘姻’,我也不能錯身而過,更何況……」他撫著她的秀發,「能讓我魂牽夢縈的女子這一生怕也只有這一個,就是為她死了,又有何不甘呢?」

木挽香幾乎被他眼中的泓潭攝走了心魄,囁嚅著︰「你……你太武斷了。焉知日後就不會有別的女子能令你動心?你年紀輕輕就要懸命于此,若是真死了,未免死得太冤,就是入了地府,也會怪罪是我狐媚勾人,讓你枉送了性命。」

他哈哈笑開,臉上一片陽光映得眸光燦亮,容姿俊雅︰「那我就責令地府的閻君,讓他判還你我六十年陽壽,我再回陽間和你算帳。」

木挽香申吟一聲,閉眼嘆道︰「莫忘塵,你若是個女子,恐怕要迷到眾生了。」

莫忘塵還是朗朗笑著︰「這世間已經有你迷倒萬千眾生,而我只需將你迷住,不就算得之天下了嗎?」

…………

徐敬業派人送來的緊急公函原來是一封喜報。昨夜三更時分,李孝逸派後軍總管蘇孝祥率五千精兵偷渡大河,偷襲徐敬業的營寨,不想徐敬業早有準備,三路伏兵齊出,將洛陽兵殺得大敗,蘇孝祥也在亂軍中被流箭射死。此一戰之勝,大大鼓舞了徐敬業這一方的士氣,特別派人將喜報送達各個分軍營中,共同慶賀開戰大捷。

傍晚時分,韋超領著裴朗等守軍在帥帳中大宴慶功,木挽香則趁眾人防守松懈之時悄悄溜下都梁山。

在山下水旁的蘆葦從深處,有一只小舟已經停靠在那里。船上之人看到木挽香,立刻站起來低呼︰「是木姑娘嗎?」

木挽香應了一聲,飛至近前,「你們來時可被人發現?」

船上人答︰「守衛兵卒都去喝慶功酒了,我們趁夜色而來,未見有人攔阻。」

木挽香點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紙︰「這是此山的防守部署圖,請代為轉給李將軍。」

船上人接過道︰「請姑娘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另外,李將軍托我們帶話給姑娘,說若有機會下手干掉韋超,就無須顧慮,徐家軍不過是倉促湊成,人心不齊,若是群龍無首,必定成為一盤散沙,不戰自敗。」

「知道了。」木挽香轉眼之間又隱身于山林之中了。

回到自己的寢帳前,忽然一愣,帳中有燭火閃爍,一道人影投在帳簾之上。應是裴朗吧,那個少年郎還真是痴情一片。

她抬手掀簾,走進帳中,卻訝然發現坐在帳內沖她嘻嘻笑著的原來是韋超。

她按捺下心情,露出一臉笑意;「韋將軍深夜到此,是有見教嗎?」

韋超滿面紅光,一身的酒氣,站起身迎了過來︰「哪里,是來看看木姑娘在這里呆得是否舒適?木姑娘這大半夜的去哪兒了?」

木挽香心頭警覺,好像他昏暗的眼神中意有所指,保持住臉上艷麗的笑容,道︰「今晚月亮很好,我一時忍不住,出去走了一圈。請將軍恕罪。」

韋超還是笑呵呵的越走越近,「何罪之有?姑娘這麼雅的興致,可惜是獨自賞月,也不能讓我盡地主之誼。」

「韋將軍軍務繁忙,怎敢勞駕?」她見韋超即刻就要逼至身前,一轉腰,閃到旁邊的帳角處了。

韋超也站住了,看著她,笑得古怪,「姑娘好輕盈的身形,走路如風。」

木挽香笑說︰「將軍大概不知道,挽香是舞姬出身,所以走路輕巧一些。」

韋超點點頭︰「哦,原來如此,難怪姑娘在山上轉時,竟連我手下的兵卒都跟不上,還只當姑娘是鬼魅化身呢。」

木挽香的眸中陡然射出兩道寒光,背靠帳簾,眼楮直勾勾地瞪著片刻間已似換了一人的韋超——他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笑得陰險狡猾,眼中混濁的目光已經亮得逼人。他直起腰來,看著木挽香就像老貓看已被餃在自己口中的老鼠。

「哼哼,木姑娘以為我是酒色之徒所以就小看我了,是嗎?從姑娘上山時起,我就已對姑娘起了戒心。我在江南呆了多年,對姑娘這樣出身女子的性情豈能不知?就算姑娘在揚州受了諸多委屈,一個尋常的歡場女子又怎麼有膽跑到戰場的前沿?又在我這山頭之上肆無忌憚的到處閑逛?而是早就應該躲在揚州那座脂粉樓中裹著錦被,燻著香爐,瑟瑟發抖去了。」

木挽香的目光越來越冷冽,听他說完,淡淡微笑︰「韋超,我的確是小看了你,原來你這一副酒色之徒的外貌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韋超獰笑道︰「你既然也在別人手下辦事,就應該知道做人臣下者最重要的保命秘訣就是韜光養晦,收斂形跡,若自視聰明而到處招搖,一定是活不久的。」

木挽香哼笑道︰「自我到揚州後,一路所見,徐敬業手下恐怕只有你還算是個人物。可惜命不久矣,否則也能成為一代梟雄。」

「謝姑娘的贈言。不過姑娘一定會死在我前頭,我能不能成為梟雄,姑娘就到地下去看吧。」他雙眉一擰,陰冷的眸光似要將木挽香刺穿,「嗆啷」一聲右手抽出腰間長劍,探左手向木挽香抓來。

木挽香再次旋身避過,環顧四周,見沒有可以抵擋之物,而韋超之劍也已近在眉前,忽然輕笑著微抬高聲音呼道︰「那個信誓旦旦要護我周全的人,還不肯出手嗎?」

韋超一愣,停步不前,轉而想到這或許是她的月兌身之計,冷笑道︰「你就是叫玉帝王母也沒用了。」

從帳門外倏然如電光飛進一人,劍光閃閃,如夜中白虹,朗朗笑道︰「玉帝王母算得了什麼?」韋超只覺寒風臨近,剛剛側身要閃,已被身後的劍鋒劃破了衣袖。他大駭,轉身欲奔逃出去,剛剛張口要喊︰「有……」木挽香已搶過莫忘塵的長劍,一劍刺穿了的他的後心。鮮血噴濺四處,韋超直直地撲倒在地,了無聲息。

「外面可還有人?」木挽香沉聲問道,悄悄貼在門內向外看。

「不用看了,若有人,早就闖進來了。韋超雖然是個聰明人,可是太過自負,只身來見你,故意把兵卒支開。恐怕他的本心除了揭穿你的真面目外,對你還有苟且之意,若有人在帳外听著,就不方便動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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