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魂系塵香(上) 第18頁

作者︰潔塵

她,究竟是誰?!

見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舞姬所迷,唐之奇格外的得意,于是向裴朗介紹︰「這是我剛剛令人從洛陽招請來的幾個舞女,彈唱歌舞樣樣精通,而且最難得的是還會吟詩作賦,稱得上才藝雙絕,非一般等閑教坊中的歌姬可比啊!」

連裴朗都禁不住稱贊︰「我在洛陽都未曾見過這樣出色的人!」

莫忘塵的眉心蹙得更深︰來自洛陽嗎?與他同路。或許以前的確曾經見過她?才因而會有相見時這種朦朧的,如逢舊識的淡淡哀傷?

算來人間情事,都不過惹得閑愁幾許。

為何會因她的憂傷而在自己的心中也感到一陣的悲涼?想起她如雪皓腕上那一個殷紅的「塵」字,便似一道魔咒,一道蠱符,不知從幾百年前時就已拴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耳畔幽幽听到的卻不是她的歌聲,卻像是一個縴細的呼喚︰「奈何橋下,三生石畔,等你歸來!我以心相待,莫忘前塵舊約!」

他霍然站起,忘卻了身畔之人,也沒有顧及任何詫異鄙夷的目光,只忘情地凝視著對面那雙眼楮︰似驚似詫,似怨似愁,卻也與他有著同樣的驚喜與迷茫……

…………

戰事一向是瞬息萬變,尚還沉浸在鎮江大捷喜悅中的揚州守軍突然被一條驚人的消息從酣夢中震醒︰據報,洛陽的武後已經調集了三十萬大軍,由李孝逸領兵,正渡淮河南下,目標直指揚州!

唐之奇等人立刻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他們萬沒有料到洛陽那邊的動作會如此迅速。三十萬大軍!何等龐大的數字,小小的揚州不過屯兵萬余,絕難以和李孝逸抗衡。于是,他們一邊發緊急軍報給在鎮江修整的徐敬業等人,一邊加強揚州守備工事,在本地大爭民丁,以圖能拖延戰局,與洛陽做殊死之戰。

裴朗與駱賓王都是文人習氣,雖是初識,卻立刻交好,可謂傾蓋如故。逢此大事當前,裴朗並沒有參與唐之奇的調兵遣將,只是邀駱賓王來到自己房中,憂心相談。

昏黑的屋中,一燈如豆,暈黃點點,映得裴朗那張年輕的面龐一片黯然。「听說武後已經啟程返回長安。」

「哦?真的嗎?」駱賓王更加心驚。大戰迫在眉睫,武後卻不坐鎮洛陽,而是返回長安?這說明什麼?只能說明她心中已有了必勝的把握。所以調兵遣將之後甚至懶于近距離聆听戰況態勢,而是悠閑地回長安而去。如此的自負,如此的高傲,卻無人敢于嘲諷,只因她是武後,雖名為「媚娘」,是被駱賓王在檄文中罵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的一介女流,但是,她決非弱質,也決無優柔寡斷之性,她心機深沉,善度大事,足以堪稱巾幗中的絕頂人物!便也因此,在駱賓王等人的眼中,她所做的一切已違背天理人倫,不能容世,否則高祖辛苦創下的基業必然要毀于她的縴縴玉手之中!

裴朗憂心更甚于駱賓王。「父親大人不知現在是否平安,武後向來精明,耳目眾多,我此行若有消息走漏,他在武後身邊首當其沖要受牽連。」

駱賓王輕言安慰︰「裴丞相行事向來謹慎小心,我們目前尚未有什麼大的舉動,應該不會有大礙。況且就算武後有所察覺,裴相是何等地位?只要沒有真憑實據握在手中,師出無名,她也不敢擅動的。」

安慰終究還是安慰,裴朗听不進去多少,只有低低長嘆。

屋外一陣寒風透身而過,打得人身冷得一顫,那本還在勉力飄搖的燭光驟然滅了,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裴朗心中猛抖,下意識地喊出︰「有人?」他喊得本來無心,沒想到真在眼前晃過一條人影,一股鐵器森寒逼在項前,他「啊啊」的張著嘴,卻嚇得喊不出聲,便覺得那道鐵刃已割向他的喉嚨。然而只是瞬間,似乎又有一條人影飛進,如電般攻向他身邊之人。他身旁的人被迫抽回利器反擊,而後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全都飄出窗外,消失了。

當駱賓王重新點燃屋中的燭火時,才發現驚嚇過度的裴朗已暈倒在座椅上。

…………

兩條人影一前一後飛出大都督府。在揚州低矮的房檐上,狹小的胡同中大肆追逐。眼看已追得越來越近,前面一片豁亮,原來是追到了瘦西湖畔。

前面的人陡然停在岸邊,回身刺耳地厲聲喝道︰「你再追上一步,我便投湖自盡!」

後面的人停住了,停在她身前七八尺開外,很近,近的可以看到他的眉眼,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是莫忘塵。

「我知你不會死的。在你的任務尚未達成之前,你絕不肯死。你就是真肯投湖,也一定精通水性。」他微笑著望著她——還是那雙眼楮,還是將臉掩在冰冷的黑色中,但他這一次決不肯輕易放她走掉。

她倔傲的揚起頭,「你是什麼人?是叛軍中的哪位人物還是駱賓王的保鏢?」

他淡淡地笑,溫文而有禮︰「我只不過湊巧是他們的座上客,並不相親。」

她懷疑地盯著他看,重新打量,「那你為何屢次阻止我殺他們?」

「駱賓王是我的朋友,裴朗也並無死罪,你殺人只是在給自己的身上加重罪孽。」悠悠相勸,他走上一步,月光照進他的眼中,一片清澈見底。「我相隨而來只有一事請教。」

「什麼?」她暗自握緊手中的劍柄,隨時準備抽出。

「姑娘可是來自洛陽武後身旁?」

她眉梢一立,殺機陡現,「你既知道我的來歷,你我之間便必然有一人要死!」她手腕一緊,劍已離鞘,但他卻如暗影無聲,欺身而至,一只手按住她握劍之後,生生將她的姿勢定住,沉聲道︰「我不能死,你也不能!」

她這一生從未與男人如此親近,羞窘難堪之情甚于憤怒,欲劈他一掌,由于腳所站的岸邊過于濕滑,身子後仰,立刻便要栽進湖中。莫忘塵眼明手快,將她猛地拉回,幾乎是完全拽進自己的懷中,兩人力量過大,一起摔倒在岸邊。

她摔倒後趁勢將劍完全拔出,橫抵在莫忘塵的頸前,而他面不改色,只用那雙如能看穿人心的黑眸與她靜靜的對視,眼中的柔情深入泓潭,攝魄奪魂。

她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雖然手握長劍的姿勢不變,但眼楮已漸漸偏離,不肯與他對視。

「為何不肯看我?」他戲謔的笑著︰「難道你怕我?還是不敢殺我?」

「少油腔滑調的了,」她哼哼冷笑,「你若知道自己一會兒的死態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他眼中的兩簇幽幽火種映亮著他唇底的笑意︰「你若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美,就不會板起一張俏臉,用這道無謂的黑紗擋去你的麗質天成了。」他身不抬起,只微微抬高一只手,在她耳畔輕柔地一扯,將那道黑紗扯落。

「你?!找死!」她氣急之下手上用力,冰冷的劍鋒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惡狠狠地問道︰「你臨死之前還有什麼遺言?」

他眨眨眼,反問她︰「為何不問問我的名字?你殺人前從不要知道所殺之人是誰嗎?」

「憑你是誰?」她嗤笑不已,「除非你是皇親國戚,我還可以考慮給你一線生機。」

他搖頭輕嘆,「沒想到你這樣一個看似月兌俗的人兒也是如此的世俗習氣。」他用手輕點她的手臂,盯著她問︰「你手上的那個‘塵’字從何而來?」

被他的手指點到,她如觸電般退後一步,橫抵的長劍改為直刺狀,劍尖依然在他的喉前三寸處,「你看到的太多了,」她陰沉著眼神。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