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長次暴厲的眼光幾乎可以殺人,喘著粗氣他對風間日向下達了命令︰「把他關起來!直到他想清楚為止。」
風間夜卻率先站了起來,清朗的回答︰「禁錮我的身體只能讓我的心靈繼續追隨這份情感,如果父親一定要用暴力解決這件事,我肯定您將失去我這個兒子。」
風間長次霍然起身,雙手握拳瞪視著眼前的兒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一向令他驕傲,一向溫順遵從的兒子,居然會以如此敵對的口吻對他說話?是他在做夢還是風間夜在說胡話?
風間夜沒有再多作解釋,從容地躬身施禮,接著就獨自走了出去。
風間日向追出,叫住他︰「小夜!」
他回過頭來,又露出笑容;「怎麼,要關我了?」
風間日向眉頭蹙緊︰「你別叫我為難。你知道父親沒有錯。」
「我也沒有錯。」風間夜的眸光流散出奪目的異彩,「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嗎?如果我的生存法則與世界相違背時,我會讓世界修改它的法則。即使不能,我也寧可為自己的原則而死,決不妥協!如果因此而造成你們的困惑,我只能說抱歉。」他再度向兄長行禮,重新對視的那一刻,風間日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決絕,于是他知道,所有的規勸對于此刻的風間夜來說都不會有任何的作用。這是他選的路,他就一定會走到底的。
…………
她走了。風間夜站在空曠的走廊上,茫然地听著廊下風鈴輕響。身邊沒有人,那深藏于心底的痛楚和憾恨無需隱藏,徑直表露于他的眉中眼間。他其實早料到她會走,他本來是想給她一些時間單獨思考,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或許讓她獨自離去是對她最大的傷害。她可能會誤會他拋棄了她,因而更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是的,第一次見面,就震驚于她眼中那種舍棄一切的絕然與冷漠。那應是心痛到最終後的結果,或許便是心死而致?他不知道原因。他只想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以他的溫柔與愛來化解她眼中的冰雪。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到,但如果上天給他足夠的時間的話……或許,他是可以的。只要……再多一點時間。
…………
千尋雪櫻回到清河組的大本營,在那里,她的養父正在等她。
她的養父,本名叫伊藤大左。在她母親去世的那一年收養了她。由他創建的松井會,在日本黑幫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伊藤最出名的是他的殘忍與冷漠。千尋雪櫻曾親眼見他活埋過自己的屬下,因為他們向警方泄漏了一些機密。但是,正是這樣一個看似毫無人性的伊藤,卻唯獨對她的母親情有獨鐘。當年他之所以肯收留已成為孤兒的千尋雪櫻,完全是因為思念她母親的緣故。
但不知道為什麼,千尋雪櫻從未對他有過感激之情。或許是因為他對她的冷酷,亦或許是因為他看她時那種奇異的眼神。每每接近他,她都會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像是在面對一尊魔,一個鬼,而非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一個可以依靠信賴的親人。
「你回來了。」伊藤大左坐在輪椅中,那是在一次交通意外之後造成的結果。「我听說六神會要追殺你。」他陰梟的面孔上浮現一層寒霜。「看來果然是讓我料中了。」
「沒甚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有些無聊的人想要我的命罷了。」千尋雪櫻將手袋扔到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是那麼容易死的嗎?」
「可我還听說,是夜之子帶走了你。」伊藤森冷的語氣中有著強烈質疑的口吻。
她的動作停了一下,在心中細細回味著「夜之子」這三個字,眼前再次漂浮著那一雙幽沈美麗的眼。沒有回答養父的話,她點燃一支煙,靠在窗邊獨自吞雲吐霧。
「不要輕信任何的人話,尤其是你的敵人!」伊藤嚴刻地說。
她一回眸,似笑非笑︰「你以為我會和他說什麼呢?」
伊藤強硬的下著命令︰「不管你們曾經說過什麼,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忘記!包括你們相處時的每一個細節!」他轉過輪椅,繼續自己的演講︰「我會和六神會交涉,壓下這次的事情,查清楚出錢的人究竟是誰。」見她听得全不在意,他很是不滿,又說道︰「過兩天在平城飯店有一次宴會,由你代表我去。」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煙霧不斷的從手中生出,淹沒了她的臉,掩去了她所有的情緒。
…………
無聊的聚會。這是千尋雪櫻對此次宴會的唯一評價。雖然來者不乏各界精英,但看得出無非是一場黑市交易的踫頭會罷了。她厭惡強顏歡笑的應承各幫各派的前輩,虛情假意的說著恭維或是自貶身價。持一杯酒,她躲到角落里,將眼眸投進無邊無垠的夜空中。那一閃一閃的星光反倒比屋中的人更值得她去欣賞。
「又見面了,千尋小姐。」有人聲在她耳畔響起,她不得不去面對。站在她眼前的是風間日向。
「真遺憾啊,上次的較量沒有結果。」風間日向刻意露出遺憾的神色。
她斜挑著唇角︰「你若有興趣繼續那場游戲,我當然樂意奉陪。」
風間日向哼哼笑著;「可惜啊,我的委托人已經取消了這次的行動,游戲已經結束了。」
「哦?」她的眉毛挑得比唇角還高,「這豈不是意味著六神會要損失一大筆收入了?」
風間日向坦然而笑︰「沒有了這筆買賣,六神會也倒不了。千尋小姐將來若有事情需要委托我們去辦的,盡避開口。我們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
「好說。」千尋雪櫻應付的表情下有著挑釁的語氣,「只要你們辦事不是虎頭蛇尾,我可以考慮雇佣事宜。」
風間日向漸漸領略到這個女人的確不同一般的氣質,將眼眸一凝,他的聲音忽然冷下來︰「你最好離小夜遠點兒,否則六神會就是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她將杯中的酒飲干,若無其事地沖著他笑︰「還是叫你們的王子離我遠一些吧,我對他可沒有半點興趣。」
撇下風間日向,她走到陽台上。的雙臂被夜風吹得也有些冷了。對面的星光璀璨依舊,像一雙雙無瑕的眼楮在悄然注視著她。她抱緊雙臂,將頭埋進臂中,沉沉的有些倦了。
一件帶著溫暖氣息的大衣忽然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懶懶地抬頭,又看到那雙熟悉的眼楮。
「女孩子愛漂亮,卻從來不考慮天氣,下次再出來我得多幫你帶件衣服了。」他娓娓道來,似是老朋友般關切。
「你想我死嗎?」她突兀地問。
「什麼?」他眼神中的疑惑並不是裝出來的。
她用手一指屋內,「我剛剛被人威脅禁止接近你,你就出現在我身邊,也許出了這里的大門,我會被至少二十把槍指著頭頂。」她說得很嚴肅,並沒有戲謔的意思。
「那麼,」他沉靜地問︰「你想死嗎?」
「或許吧。」她極淡漠地回答。「活了二十年,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已經活膩了呢。如果死亡可以領我去一個新世界,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他默然不語,良久才緩緩開口︰「不要把死亡看成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當你的生命一點點流逝,生存的時間可以用分秒計算的時候,你只會感到無邊無盡的恐懼,然後在心底不斷地對自己吶喊︰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他說的那樣動情,千尋雪櫻也不禁為他的情緒感染,那雙如晚星般明亮的雙眸中有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帶著婉轉與淒涼,吸住了她的心神。她強笑一聲︰「好象你自己親身經歷過那種痛苦似地,何必裝出一副悲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