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楞楞地看著沐浴在陽光中的她,忽然說︰「你走近一點,讓我看清楚你。」
她的眼中光芒一閃,似乎有些勉強,但還是走近老人身邊。站在他面前。
老人呆望著她很久,忽然長嘆一聲︰「你和你的母親越長越像了。」
她的心頭似猛被人抓了一把般疼,眼波卻更冷︰「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老人轉過輪椅,慢慢的推出房間,聲音還在悠悠的到來︰「照照鏡子你就會記得了。你不應該忘記她的。」
她一轉身,恰好對視上牆上的那面鏡子,盯著鏡中人,只片刻,她霍然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猛地砸向鏡面,將鏡中的影像砸成碎片。玻璃碎了一地,卻折射出更多個她。
她伸出手輕輕觸模著碎片的邊緣,恍惚時不小心被扎破了手指,鮮血頓時流出,滴濺到鏡片之上。看著鏡中帶血的自己,她的臉色倏然蒼白,倒退數步,跌坐進桌邊的椅中。抓過一件大衣,她將自己緊緊裹住,從未有過的身冷,全身都禁不住在不停地顫抖。
她究竟在怕什麼?怕鏡中的自己?還是怕一段帶血的記憶?
…………
千尋雪櫻走進談判大廳時就已經感覺到四周的氣氛凝重,說不出的詭異。或許今天要出什麼事?她的感覺一向敏銳,但此刻她只能進不能退。
帶著唇邊那一絲特有的微笑,她坐在了談判桌的一頭。對面的人她雖然不認識卻也能猜出那人的身份。
「風間先生,是不是可以開始了?」她微笑著率先發問。
風間日向沒有說話,只輕輕打了一個響指,站在周圍的數十名黑衣男子都齊刷刷地掏出手槍對準了她和她身邊的人。
她依舊面不改色地說︰「看來風間先生不僅沒有談判的誠意,似乎是連談都懶得談了?」
風間日向四平八穩地坐著,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對于已經確定好的目標,我從不會浪費時間。」
千尋雪櫻輕撩了一下長發,優雅地笑著︰「這麼說風間先生此次行動是志在必得了?」
風間日向看著她︰「至少目前被人用槍指著頭的人還不是我。」
她的眼神瞥了一下窗外,「或許是吧,但是你又怎知我不是有備而來的呢?」
風間日向也笑了,「你是說你樓下的那四十個人嗎?我想他們此刻已經全部繳械了,至于你埋伏在對面大樓的十二個人,我剛剛得到消息也已經束手就擒了。除非你還有奇兵,否則我只能令你失望了。」
千尋雪櫻鎮靜的面容上掠過一瞬的驚訝,但她並沒有讓自己的心情泄露太多的心跡。端起桌上的高腳杯,沖著風間日向微微舉起,輕描淡寫般地說道︰「看來你今天甚至不準備讓我出這個樓了?」
「是的。」風間日向坦言,「有人出高價買千尋小姐的一條命,我只是幫助買主達成心願而已。」
「哦?是麼?」千尋雪櫻眉尾微挑,「我可不可以問一句,我的市價現在是多少?」
「三億日元。」
千尋雪櫻唇邊的微笑突然燦爛盛放,樂不可支︰「三億日元?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竟如此值錢?是誰這麼抬舉我?也許我應該當面致謝。」
風間日向靜靜地看著她的狂笑,平和地回答︰「等你死後,我會在你的碑前燒掉他的名字。」
千尋雪櫻「哼」了一聲,笑容斂起,「你以為你一定就贏了嗎?在這樓中我安放了幾處炸彈,其威力足以將你我炸成粉碎,這炸彈是我親手安裝,你就算再高明,也未必能在片刻間將之全部找出。而此刻……」她的笑容詭秘而得意,「只要我輕輕按下引爆器,你我就會同樣變成一陣輕煙了。」
風間日向驟驚︰「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此刻這引爆器就在我的手里,你若心存懷疑可以走上來試一試。」她拿出一個打火機形狀的精巧東西輕輕在兩人的眼前晃動。
風間日向沉默許久,一吐長氣︰「難怪有人說千尋小姐是只狡猾的狐狸,你現在的說法的確很是高明,我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在整棟大廈內找出炸彈的所在地,既無法證明你所說的屬實性,又不得不寧可信其有。但我也要提醒你,你這個說法只適用于此刻的樓內,一旦你走出大廈,我一樣可以派人追殺你!」
「那就各憑本事了。」千尋雪櫻微笑著站起身,欠身一禮,「看來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告辭了。」隨即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風間日向看著她的背影緊咬著牙根,撥通手機,他向所有的手下發布命令︰「全部人員馬上撤離大廈,三組四組一定要緊緊咬住千尋雪櫻的行蹤,決不能讓她跑掉!」掛斷手機,他自言自語地念道︰「女人太聰明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
…………
千尋雪櫻坐在車中,下意識地輕咬著指甲,今日的失敗也許應該歸罪于她的輕敵,但六神會的狡猾也的確是她始料未及的。究竟是誰肯花三億日元取她的性命?她又是在什麼時候、和誰結下了如此大的仇怨?雖說這些年仇家不少,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有如此強大的經濟實力與她抗衡。躲在黑暗中的敵人無疑是最可怕的。那隱隱而來的,潛藏于世界某一個角落的陰冷令人心寒。
「小姐……」屬下輕喚,語氣猶豫。
她抬起眼,「怎麼?還有人在跟蹤嗎?」六神會的人還真是訓練有素,一口氣跟蹤她這麼久,好在她布置得當,準備了多輛和她所乘車子一樣型號牌照的替身車引開了敵人的視線。
「那輛車……似乎從大廈出來就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面。」開車人用手指輕點了一下車頭鏡。
此刻千尋雪櫻才注意到,一輛銀灰色的本田S2000在距離他們兩個車位的不遠處正緊緊尾隨。
「甩不掉嗎?」她禁不住皺眉。
屬下顯然很沒信心︰「我已經改走了四條路線,但對方一直追得很緊。」
「那就讓他跟吧。」她哼哼冷笑,「把車開到靈園去。」
于是,兩輛轎車在公路上開始了一場你追我趕的公路車賽。雖然清河組的司機是經過特殊培訓訓練出來的,但顯然追蹤者技高一籌,無論他們如何變換車組,更改車向都無法將之甩月兌。
靈園眼看就近在咫尺,那里是千尋雪櫻的私人住宅。
臨近院門時,她突然有一種極為不好的直覺,立刻對司機下命令︰「調頭,向北開!」
她的直覺是正確的,在靈園周圍聚集了無數不明身份的車輛,當她的轎車通過時,那些車隊將她與自己人完全分隔開了。她回頭看去,那輛本田還在身後。
她的情緒開始急躁不安,伸手去模手袋,該死的,沒有將那個東西帶出來。車子依舊在疾馳,她的心跳開始加速,神志開始混沌。來到一個轉彎處,前面橫出三輛轎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的司機被迫踩了剎車。她沒有過多地思慮,從車中一躍而出,手槍已經瞄準了前面的車中人。
她的目光已經變得寒冽,這里的人都是她的敵人,全部都要死!生存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隨時都要準備獻身,也許死亡的目的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但這就是生存的唯一理由。死亡,只在一剎那間。
槍聲響了,對方的人已經躲在車門後準備開槍。
而身後那輛本田也已開到。听到車子驟停的聲音,也听到車門拉開的聲音,她猛地轉身,用槍指向對方的額頭!就在這一刻,她突然驚住了,她所對視到的眼楮中並沒有任何的驚訝與恐懼,而是平靜地如一湖春水,在一片槍林彈雨中仍然可以泛起溫柔的輕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