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著頭嘆息︰「到底還是成了第十八個,愚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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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夜拾級而上,清水寺內的櫻花依舊。寒緋櫻如染紅了胭脂的少女,醉酡的容顏嬌艷而嫵媚。被花香包裹,風間夜的心靈有了一份溫暖平和,蒼白的臉頰也被映出淡粉色。黑色的長發像是一道黑色的風,在花木掩映中無羈無縛的飄動,那雙美麗深幽的瞳仁中潛藏著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神秘而優雅。
留連于櫻花的世界之中,他幾乎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只是當櫻花紛紛飄墜之時,那心底的悵惘又再度莫名地襲來。人的生命便如櫻花一樣,驟開驟謝,短暫而絢麗。妄圖阻止死亡又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
人生不過如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何必留戀?為誰留戀?
不遠處忽然傳來槍聲,一下子破壞了此刻寧靜而優美的氣氛,他輕輕蹙眉,但還是向著槍聲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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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尋雪櫻緊捂著肩膀,鮮血正汨汨而出。她太大意了,竟忽視了那個被她擊中的殺手原來還未氣絕。
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天地似乎都在旋轉,眼前一片迷霧。她要死了麼?奇怪,她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死亡原來是這麼簡單,難怪所有人都在說,只有死亡可以解決一切。
「要感謝你咯,幫我解月兌痛苦。」她對著那個已經再度倒下的殺手展顏而笑,輕甩了一下長發,那笑在唇邊綻放,與身邊飄落的櫻花似已融為一體,有著淒美而絕艷的魔力。
罷來到這里的風間夜恰巧正對視上這個笑容,禁不住心底的震驚,輕喃出聲︰「櫻花在笑呵……」
當那笑容的主人因失去意識緩緩而倒時,便倒進一雙溫暖的手臂之中。
為她撥開額前的亂發,凝視著她唇邊猶自殘存的笑容,風間夜的靈魂好象已在此刻被什麼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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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珍愛你的生命啊,不管到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都不要放棄自己生存的希望,要勇敢地面對,即使生命之火將熄,也要像櫻花一樣,以最美麗的容顏面對死亡……」
紅色的鮮血染透雪白的衣衫,稚女敕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只有空洞與無言。生命在她眼中第一次真切地消失,她無法挽留。為什麼會有死亡?為什麼人的一生要以痛苦作為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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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尋雪櫻是在一片流水聲中醒來的。
強忍著傷痛爬起來,拉開身邊的紙門,外面是一片鳥語花香的世界。淙淙的流水正從院中的竹筒中傾出,將井台沖刷的光潔可鑒。小院雅致怡人,綠煙蔥蘢,屋的四周都種滿了櫻花。
和室的牆上掛著一幅字畫,寫著「心靜氣怡」,令人一見忘俗。榻邊正燒著一壺熱茶,有裊裊熱氣不時從中蒸騰。檐下一串青銅制成的風鈴正滴溜溜地打轉,發出悅耳的鈴音。
千尋雪櫻疑惑地在木榻上踱步,來到茶爐旁邊,坐了下來。
那茶杯、茶壺都是細瓷,做工精巧,顯然俱是上品。淡青色的底兒,光潔圓潤,尤其令她觸目地是那壺身與杯上所刻畫著櫻花,粉盈盈的似有嬌羞之態,好象可以隨時漾出香氣。
「那是櫻之祭。」一個和煦如風伴隨著腳步聲而來,緊接著,從旁邊的回廊外施施然走來一個身著和服的男子。
千尋雪櫻一下子楞住,她從未見過哪個男子可以有著一張如此美麗聖潔的臉。尤其是那雙眼楮,有著春天的明媚,夏天的火熱,秋天的艷麗,一個淺淺的微笑就足以融化冬霜,黑色的長發像黑色的夜,若不是他的聲音身形明顯應是男人,她幾乎會誤將他看成女子。
他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傾听著茶壺中的聲音,滿意的笑笑,從一只淨瓶中倒出些許茶粉在杯中,一手執壺,細細的將開水澆在上面,濺起的水花慢慢變成淡青色,茶香撲鼻。他又拿出茶筅將茶水輕輕攪勻,所有的動作都像一道神聖的儀式,優美而尊貴。
「要嘗一嘗麼?」千尋雪櫻還有些失神,那只修長的手已舉起茶杯遞到她眼前。杯後那滿是笑意的眼楮是無人可以抗拒的。她接過來輕輕啜了一口,沒太在意茶的味道,只是凝視著對面的人。
「是你救了我?」她不得不有所戒備。
「如果說我們的巧遇算是一種緣分的話,用‘救’這個字就太生疏了。」他放下茶杯,深幽的眼楮同樣在凝視著她,「我喜歡的你的笑。」
嗯?千尋雪櫻一驚,心頭一陣迷茫,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亦或許是被他的直接和大膽所震動。
他並不掩飾,更沒有羞澀之態,繼續說下去︰「你的笑很美,像櫻花。」
她的眉頭緊蹙,眸光黯淡下去,冷冷的響應︰「我討厭櫻花。」
他並不為她的冷漠所懊惱,淡笑著又說︰「但我喜歡。」
她也放下茶杯,直視著他︰「因為我像櫻花才救我的嗎?」
他側著臉,好象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然後輕吐道︰「是的。」
她突然沒由來的想生氣,眉心越蹙越緊,氣大傷身,這時候才感到肩膀上的劇痛難忍,于是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幽幽的問。
「不能。」她的心底有種報復似的快感。剛向前踉蹌了幾步就幾乎摔倒。他在身後突然將她抱住,輕聲在耳邊低語︰「你的傷很重,恐怕不便行走。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管!放手!」她努力掙月兌他的束縛,那種溫暖的氣息竟讓她迷惑。
他卻帶著頑劣地笑,反將她抱得更緊,「那麼,我可不可以為你取一個名字?櫻子?」
她打了一個寒噤,猛轉過頭,與他的眉目只在毫厘之間,近得呼吸可聞。
「我想叫你櫻子,可以嗎?」他溫熱的低語輕輕地在耳畔飄動,那聲音中有懇切卻更有一種壓迫似地命令。
她呆怔地任憑自己被他眼底的流光眩惑,讓他的發絲輕柔地觸模著她的臉頰,好象他的手。
「你是誰?」她干澀地問,好象連呼吸都已被他的眼波奪去。
他的手指沿著她的臉廓輕摩,那笑容漸深,漸漸神秘而不可知,只是任意放縱自己的溫柔,不在乎對方是否還有力氣阻擋。
她本以為他接下來是要吻她,但他只是拉起她的手,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
「知道傷你的人是誰嗎?」風間夜握著方向盤,眼角的余光瞥向身畔的千尋雪櫻。
她無力地一靠在座椅上,目視前方,懶懶地回答︰「想我死的人。」
他一笑︰「你的仇人很多嗎?」
「你怕了?」她一挑眉,語帶嘲諷。
「怕死麼?」他清幽的嘆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愁容。放緩了車速,他的聲音似乎也緩慢了很多,「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前的一瞬。」
她一顫,心中似被重重的擊了一下,疼得發抖。
他敏感到她的顫栗,一只手跨過座位握住她的,聲音柔如春風,吹過她的心頭,像在許諾一個穿越來世今生的重誓︰「別擔心,有我在這里陪你,你不會死的。」
…………
「失手了?」一雙陰梟的眼楮在暗夜中閃動。「哼,我早就知道憑那幾個笨蛋還要不了她的命。」
「是!」有人彎身行禮。
「六神會怎麼回的話?夜之子什麼時候動手?」
「他們拒絕了。」
「嗯?!」枯節般的手指握得格格作響,「為什麼?他們不是什麼任務都接得嗎?」
站立的人遲疑地回答︰「對方沒有說原因,只說這單生意時機不對,若我們不是非堅持用夜之子就可以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