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的臉色卻依舊凝重,他終于將手指從沈心舞的手腕處移開,沉聲問她︰「知不知道你的體中還有一種毒?」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唯有沈心舞沉著依舊,嘴邊甚至還有一絲奇異的笑容。「是我下的。」她回答得極為輕松,如話家常,卻將所有人驚震住。
她唇邊的笑容更深,悲涼中也有幾分寒栗︰「無情鎖,專為有情人而設,這兩年來我每天都吃一點,短期內不會制人命,我本來以為還要再過些日子才能發作,沒想到會這麼快。」
木飛揚急問︰「這毒藥需要用什麼解藥?我七星幫自當全力以赴。」
慕容明搖頭︰「既然叫無情鎖,便是一把沒有鑰匙的鎖,最怕中毒者心存死志,那樣毒性會游走的更快。如果在中毒之初發覺或許還有救,但現在這毒性已經蔓延至她全身血脈之中,沁入骨髓,無藥可救,她是非死不可了。」
木飛揚霎時怔住。
慕容明站起身向門外走,口中還道︰「一個已經不想活的人,生不如死,又何必白費力氣救她?」他說這話已經走到門外,沖慕容雨使了個眼色,兩人心照不宣一同走出房間。
來到房門口,慕容明瞬間變得焦慮起來,抓住慕容雨的手臂低聲問︰「她是否還有同門?」
慕容雨一下子明白,驚喜道︰「她還有救?」
「有救不能救咱們只能盡人事,听天命,若她有同門,尚還有望。過會兒我用金針封住她全身穴道,讓毒氣不至于攻心,再有與她練同種內功之人發功為她解毒,若她命不該絕,便有一線生機。」
「好!」慕容雨的腦海中倏然閃過獨孤鶴的身影,道︰「我去找!」
慕容明卻又叫住他︰「有件事你必須和她的同門說清楚,為她解毒之後,毒性很有可能會轉移到解毒之人的體內,若真是如此,便是再有第三、第四個同門也沒用了。」
慕容雨也呆住,問;「你是說,這毒若能解,也是一命換一命?」
慕容明沉重地點點頭。
又是白鶴城。慕容雨從未像今天這樣為難。站在獨孤鶴的面前,他許久不知如何開口。
獨孤鶴還是那樣白衣勝雪,立于梅花之下,孤冷清高,但那份從來都懾人心魄的劍氣卻不知為何減少了很多。他的瞳眸深邃,凝視著慕容雨,好像已經猜到他的來意,只是在等他言明。
「山下……有個人需要你去救治。」慕容雨艱難地吐出。
「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獨孤鶴緩緩地開口。
「她……快不行了。」慕容雨緊鎖雙眉,「她中了劇毒‘無情鎖’,我四哥說,只有她的同門能救她,否則她活不到明天清晨。」
獨孤鶴的眉骨陡沉,沉黑的眼中那寒冰般的殺氣令慕容雨都打了一個寒戰。
「是誰干的?」他的聲音可以殺人。
「是她自己,而且下毒之日就在兩年前,是慢性毒藥,緩發的。」慕容雨斟酌著說︰「看來她早就不想活了。」
獨孤鶴斂緊雙眉,雙拳越攥越緊。兩年前就不想活了?該死!難道這是她策劃已久的陰謀?她是想死在他面前,以死亡抗拒他的命令,給他以最沉重的打擊嗎?
「讓一個人活其實比讓她死要難得多。」這就是她的報復方法嗎?的確夠殘酷,夠狠,夠傷人。他也的確被觸動到了,否則他不會有此刻這種錐心刺骨的痛感。
他將目光慢慢移到身邊那只臥伏的白虎身上,輕幽地問︰「忘,對于這種叛徒,我們應該怎麼辦?」
白虎烏黑的眼珠也似在與他互相凝視。
忽然間,獨孤鶴淡雅的笑出來。慕容雨從未見過他這種笑容,說不出是危險還是溫存,卻有著致命的魅力,能吸引住全天下的目光。
「帶我去見她!」
對于企圖背叛他意志的人,他不會放過的。
沈心舞喝過君碧幽給的一碗茶後就一直睡得昏沉沉的。但她還能感覺得到四周的動靜。她知道慕容明用針封住了她體內毒氣,若不是全身沒力,她會笑出來,笑他們這樣救她只是白費心機。
她靜靜的躺在那里,等待死亡的降臨,奇怪的是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著輕松釋然。
若獨孤鶴知道她的死訊會是怎樣的表情?會為她傷心嗎?可惜這一切她都看不到了。
驀地,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像一道冷風,有著令她悚然般熟悉的氣息。這不可能!絕不可能!她努力的睜開眼,真的對視到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寒眸。那寒眸中,有著她從未見過的一縷柔情,但當寒眸的主人發現她醒來後,那絲柔情立刻化為戲謔的冷笑。
她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頓︰「你說過,你不會再見我!」
他與她對視︰「我也說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死。」
「我已經離開白鶴城了,你管不著我的生死。」她掙扎著要與他保持距離。他卻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在她的耳邊吹著溫熱的低語︰「你是死是活永遠都要由我決定!」然後輕輕在朱唇上一吻,「別以為你死了就能逃開我!」
沈心舞羞憤不已卻無力反抗,獨孤鶴輕拂白袖,點中她的睡穴,低吟道︰「一覺睡醒後,你會知道自己犯了一個究竟多大的錯誤。」然後抱起她,重回白鶴城。
慕容明問慕容雨︰「你有沒有將我的話告訴他?他知道解毒的後果嗎?」
慕容雨點頭,與他一樣凝重的神情。
「好像一段孽緣。」君碧幽輕嘆出聲。
慕容雨攬著她,努力一笑︰「無論是孽緣還是情愫,他們總是要明白的。是情躲不過,千古以來亦然如斯,便如你我。」
君碧幽靠緊他,復嘆道︰「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屬吧。」
「但願。」慕容雨慨嘆而言,即使他再瀟灑,也禁不住要為今夜之事捏一把冷汗。
沈心舞再度醒來時,只覺周身的輕松,血脈相通,身體好的甚至超過兩年間任何時候,這表明毒素已除。
獨孤鶴就在她床邊。
她驚得問他︰「是你解的毒?」
他坐在那里,靜靜地回答︰「你的同門只有我一人而已。」
她幾乎是一躍而起,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瘋了?你可知為我解毒的後果?」
屋內很暗,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沈心舞深知他如今的處境。如果毒氣真的轉移給他,他勢必會死……死……她從不畏懼,此刻卻成了最讓她膽戰心驚的一個字。
「你後悔了嗎?」他悠然而問,在黑暗中望進的她黑眸,「你下毒難道不正是在期盼由我來為你解毒嗎?」
「我……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去死而已!」她張惶地欲跑出去,她必須找人來救他!她不想讓他死,因為……她愛他呀!
他卻將她拉了回來,緊緊的擁進自己的懷中,低聲道︰「別去!你若走了,可能連我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你不能死!」她的淚水已不受控的滾落,被他看到,他又笑了,但這一回的笑容中卻沒有以往那種嘲諷的意味,只是很憂郁,憂郁到幾乎壓垮人心。
這一刻,他們彼此心靈相通,情意相知,他們終于明白,用生命去愛,會是何等沉重的愛。
他伸出手指,為她揩去淚水,聲音如在半空中飄揚︰「當初你曾將你的功力過渡給我,如今我用自己的功力為你去毒,我們扯平了。」
「不!還沒有!」她厲聲道;「如果你死了,就還欠我一條命!」
他苦笑︰「把我的命拿去,不正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嗎?」
「我現在不要你的命了。」她的縴縴手指在他的胸前畫了一個圈︰「我要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