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你的意思。」慢悠悠地問話,手中將這把劍放下,又拿起另一把,繼續擦著。
金聖群誠懇道︰「我們希望你能下山一趟,澄清事實。」
「不可能。」他的冷絕難以動搖。
慕容雨不以為然︰「難道你就任人猜測你的人品?將白鶴城看作一座魔宮?將你看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獨孤鶴冷笑一聲︰「我記得你從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你我?怎麼也俗起來了?」
慕容雨嘆一聲︰「我的人品被別人說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但我朋友的品德我不願任人歪曲。」
「他們若不信我,我就是說了也無用。說與不說沒什麼區別。」獨孤鶴慢道︰「你們可以走了。」
慕容雨悠悠一嘆︰「你真的變了很多。」
獨孤鶴淡言︰「十年光陰雖不能移星換日,但足以改變人心。你若還把我想成十幾年前的樣子,便是大錯特錯。」
「你真的不肯去嗎?」慕容雨最後再問一句。
獨孤鶴擦著劍,甚至懶于回答。
金聖群都無奈地搖搖頭,對慕容雨說︰「我早說過此計不行。」
沈心舞從外面走進,笑道︰「他不肯去,還有我呢。」
三個男人同時看定她。
她只笑吟吟的站在門口︰「我很想見識見識究竟是誰敢冒劍神之名殺人。」她看著獨孤鶴︰「別說不行,現在是月初,雖然距離我上次下山只有幾天,但不違反我們的協定,我還是可以自由出入白鶴城一天的時間。」
獨孤鶴終于慢慢站起,桌後頎長的身材有著令人心悸的壓迫力。
她又激怒他了。他們彼此都知道。
「你一定要與我作對嗎?」這一回他沒有沉默。靜靜的開口,聲音中的迫力更深。
她淺笑盈盈︰「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不會故作清高,束手綁腳的活著。」
慕容雨的眼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笑道︰「既然沈姑娘肯幫忙那是最好的,獨孤兄敬請放心,小弟一定會保證沈姑娘的安全。」
獨孤鶴慢聲道︰「你可知她並非白鶴城人,絕不能代白鶴城說話。」
慕容雨和金聖群對看一眼,關于沈心舞的身份,他們雖然不清楚,卻早有疑心,只是不便明言。兩人正在躊躇,卻見獨孤鶴披起一件白狐大氅,走下高座。
慕容雨頓時驚喜︰「莫非你……」
「只有一天。」獨孤鶴如念命令般從兩人身邊走過,站在沈心舞面前,盯著她說出四個字︰「如你所願。」
沈心舞唇角一揚,清幽的眸子里皆是笑意。
在山下的龍升客棧中聚集著眾多的武林人士,他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而來︰尋寶藏。但是現在寶藏的影子未見,便紛紛有弟子慘遭橫禍,根據現場留下的那一句話,大部分人都猜測,殺人者,必然與白鶴城有著某種關系。
在龍升客棧的大廳中,表現得最慷慨義憤的是唐門的唐峰,對于那天在雪峰上受辱之事,到現在他尚耿耿于懷。「還有什麼可說的?獨孤鶴一向目中無人,眼高于頂,從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我臉上這道傷痕正是他前日所刺。最近這些凶案也必是他所為,否則他何必不敢出來見人,解釋清楚?」
華山派有人有疑義︰「他竟然敢當面傷你,為何不連你一起殺了?畢竟現在死的這些人還沒去過千雪峰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喪命實在是說不通。」
唐峰不以為然︰「有什麼說不通的?我倒覺得這更說明他喪心病狂,當初在千雪峰傷了我後,後悔未能斬草除根,便干脆到山下來,以死人當面警告你們。能被一道劍鋒致死並不算難,但能讓對手毫無抵抗的一招殺人,試問在座各位誰有這個本事?」
眾人想想都覺得有理。
正巧這是慕容雨回來,听到唐峰的言論甚覺可笑,朗聲道︰「不讓對手抵抗的方法最是簡單,只要下了迷藥就可以,有什麼難的?若單以此咬定凶手是白鶴城主未免太兒戲了吧?」
唐峰怒而回頭︰「那你說會是誰?」話音嘎然而止,他突然看到在慕容雨身側的那一對男女,正是在千雪峰上傷他之人,為之氣結。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都不禁為那身披白狐大氅之人的氣勢震懾,從頭到腳的雪白顏色肅殺的逼人,而那雙冷幽幽的寒眸更是令人從心底打顫。
而那雙寒眸此刻正盯視著唐峰,一字字問道︰「剛剛是你說我喪心病狂?」
唐峰不知是怕還是用力過度,牙齒格格作響。
獨孤鶴冷笑道︰「人若是我殺的,第一個該死的便會是你!」
眾人驚怔住,默默不敢多言。
獨孤鶴低垂著眼,斂去寒光,一只手自長袖中緩緩伸出,黑色的皮手套好像預示著死神的降臨。
唐峰一驚,大叫一聲︰「獨孤城主難道已準備與整個武林為敵嗎?」
獨孤鶴卻不理他,那手只是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斜斜地坐下。面對眾人,帝王之氣盡顯無疑。
眾人松了一口氣,知道是唐峰大驚小敝的誤會了,都朝他輕蔑地瞥了一眼。
唐峰受不了眾人的目光,鼓足勇氣大聲道︰「既然要否認,就得拿出證據來!」
金聖群淡笑著接答︰「獨孤城主從來也未承認,又何談否認?你的證據又在哪里?」
「那尸體旁的血字就是證明!」
「那血字你如何確定就是獨孤城主所寫?」
「……除了他,誰會做這種事?」唐峰的回答明顯已經站不住腳。
金聖群對眾人抱腕︰「各位,我金聖群的名字大概列位也有所耳聞,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三天的時間,查出真凶,還獨孤城主一個清白,也還眾多死者一個公道!」
人群中響起一片此起彼伏之聲︰「我等願意相信金捕頭的話。」「我敢肯定獨孤城主不是凶手。」
沈心舞暗自看去,獨孤鶴微低的眼瞼中那絲嘲諷的微笑正漸漸蔓延。只不過在他所鄙視的人前,他連自己的笑也吝嗇讓他們看到。
尚未說什麼話就已讓眾多的江湖人臣服,獨孤鶴的威懾力盡避遠離江湖十余年仍是有增無減。劍神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見眾人的話音慢慢落了,獨孤鶴終于抬眼掃了全場一周,懶散地開口︰「我若想殺人,未必用利器。」
這話來得突兀,大多數人都未明其意。
獨孤鶴帶著皮套的手端起身邊的一只茶杯,將杯蓋打開,傾斜著倒出一道水柱。眾人猶自發愣,卻見他另一只手疾彈,水柱如劍,橫掠廳中,猛地射向廳上的一塊匾額,不知怎的,那匾額似被擊中,同時落地,「喀喇」一聲碎成兩半。
全場一片死寂。以水柱擊碎匾額,這份內力足以傲視天下。獨孤鶴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他如今的功力已經達到摘葉飛花、劍氣無形的地步。練到這種境界的人,自然不可能會用普通的刀劍,那死者頸上的一道血痕在他眼里也未免太不值一提。
便是先前心里所有質疑藐視的人,現在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在遙遠的角落,卻有一雙美眸閃爍著陰邪的目光,如兩盞燭燈,與獨孤鶴等人遙遙相對。
沈心舞悄然從客棧中走出,趁著天色尚早,她還趕得及去一趟落梅林。
對于她的到來,獨孤雁顯然沒做準備。
「怎麼月初就下山了?」她奇怪地問,沈心舞一向是月底才會來一趟。
「今天來辦事。」她閃身進屋。
獨孤雁明眸閃爍︰「是為了大哥之事吧?我听說有許多武林人被殺,罪名被冠在他頭上,如今情形如何?」
沈心舞極淡的一笑︰「以他今天的武功威望,你以為有人能動得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