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寒只是想,對方能幫忙聯系個一般的大學生教教朱理就好,沒想到陸教授會興致很高地同意收下面前這個笑得彎眉笑眼的女娃。
一方面覺得出乎意料,一方面也替朱理覺得開心。
林寒連未來的事都想好了,自己認真做事,爭取畢業後就在目前打工的事務所上班。考取執照,當個掛牌律師。朱理就隨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每天悠閑地生活也很好。
為了能在打工的地方給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林寒更賣力地早去晚走,一有空就會去律師行報到。
這天也工作到很晚,同事打了外賣電話,叫來一堆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大家餓極了,也顧不上所謂的營養是否均衡,林寒也捏了個漢堡就開始狼吞虎咽。
正一面用力咽下食物,一邊跑去飲水機旁倒水的時候,一陣濃烈的香風撲鼻而來,接著白色百葉門被單腳踹開,進來一個穿著瓖滿金亮片閃閃的吊帶背心,穿著質料很薄的廉價熱褲露出一雙美腿的瘦削女子。正站在門畔的林寒呆呆地抬頭,入目是一張小得一只手能蓋上的瘦臉,有點低垂的眉毛既像柳葉眉又像掃帚眉,單薄的眼楮介于單鳳眼和三角眼之間,及腰的頭發燙得亂蓬蓬的很像他同學養的獅子狗,年紀看不出來,嘴角扁著,那種又要哭,又要耍橫的樣子以及非常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感覺,都讓他瞠目莫名。
「王可呢!叫他出來!你個負心人!好啊!以為可以隨便拋下我就不管了啊。你以為小泵女乃女乃是吃素的啊!我賽小婭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舌忝哪個老女人的大腿呢。我操,今天不把錢給女乃女乃拿出來,我就和你拼命———」
好像一只蜜蜂闖了進來引發一片喧騰,女孩子「嘩」地伸手,用那細得不行,好像蘆柴棒般的手臂把桌面上的林寒來不及護住的文件橫掃千軍。同事們全被嚇住,呆若木雞。污言穢語撲面而來,街頭文化之博大精深潑婦罵人之精彩畢現。
「你、你。來這邊干什麼?」終于,電腦那頭的事主之一,王先生惱羞成怒。幾步沖上來,先一把捏住了女子的手臂,「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跑來鬧什麼?」
「分手?」女孩子嘴長得大大的,臉孔扭曲到林寒站在一旁都能看到那牙齒中沾染的食物碎渣了,她手被握住,就用腳踢,「媽的!爛男人!臭男人!把老娘肚子搞大就跑!用嫖的還得付過夜費呢。居然一分錢不給就想跑!」
「賽小婭!」姓王的男子臉孔已近青紫,「請你自重!我們男歡女愛,戀愛自由。從來沒听說過還要計價收費。這里是律師行,我比你懂法!」
「呸!」一口唾沫唾上男子的臉,女孩子手一得自由伸手便抓,「你個蠢蛋還敢自稱律師,狼心狗肺還騙老娘要和老娘結婚!一懷上了就跑三個月不見人影,要不是從別的姐妹那里听到你吹噓是律師,老娘還找不到呢。你根本當老娘是婊子,那就拿錢來呀!」
兩個人鬧成一團,所有同事臉上都極其精彩。
男人面子上掛不住了,突然伸手狠狠地往那女孩臉上抽了一巴掌。
「賤貨!」
大罵一句後,還不甘心,「誰知道你懷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這種輕浮的女人!哪有正經人會想和你結婚!做夢!」
轉頭從電腦的鏡屏上照出臉上被抓得血印,男子大怒轉身又踢了那女孩一腳。一開始雖想反抗,但力氣畢竟小到不是對手。她氣勢逐漸萎靡,只護住頭部卻死命嚎哭。更兼抱著男人大腿,不肯讓他離開,嘴里喊著︰「有種就打死老娘啊!」
林寒覺得,像這種情景,他只在電視里看到過。其他人愣了一陣子,才沖過去把同事拉回來,一面安慰他說何必動怒呢,又沖林寒打了個招呼︰「給保安打電話。他們真是吃閑飯啊。什麼人也往里放。」
林寒呆了一呆,腳步挪動,但終于還是沒打電話,他站在門口處,皺眉看著那個哭得狼狽簡直撕心裂肺一樣頭發散亂好難看啊的女孩子,不知為什麼,想起了很久以前,父親去世的時候母親也是哭得很難過……
雖然把母親和眼前這種人放在一起,他覺得簡直是對母親的侮辱,可是始終對女性無法狠心的他,有點不爽地一把拉起女人的手,把她拽出大廈。
「你夠了吧!」他忍不住教訓她,「跑來鬧什麼啊?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好好想想。真要叫保安來,不是還是你吃苦啊。」真搞不懂大腦里都在想什麼,那位姓王的同事本來人品就差,又認識很多各行各業的人,真把他得罪了一點好處都沒有。
看了看女孩子哭得還是那麼可憐,他沒辦法地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一條手帕,蹲,「吶。快把臉擦擦。以後自己和人交往要當心。就算吃了苦頭,這可不是一個會為窮人說話的世界,你自己不自重,別人誰會幫你。」
說完,霍地站起身,覺得多嘴的自己也很討厭,林寒頭也不回地繃著肩膀回到工作間,心里很是郁悶。
辦公室里,幾個同事正在和王可開不正經的玩笑,林寒厭煩地瞧了他們一眼,去洗手間洗手。電話剛好響了起來,看了眼上面的號碼,他露出放松的笑容。
「朱理?正好現在很想听到你的聲音呢。」
「耶。」那邊響起讓他的心也會變甜的嗓音,「心情不好嗎?還想約你出來吃飯呢。陸學長推薦了一個餐廳,說味道很不錯,我好想去嘗嘗看。」
「你在陸教授家啊。」林寒為難地看了眼手表,非關心情,現在他根本走不開啊,「改天好不好?」
「可是餐券會過期啊。」朱理的聲音可憐巴巴的,「是陸教授就職的大學發的呢。學長好心送我們兩張……」
「那你和葉珍去吧。」林寒很抱歉,「今天實在沒辦法。」
「葉珍都和景嵐在一起啊。人家一個人吃飯好可憐……」
林寒沒辦法地再次瞄了眼手表,朱理平常都很少這麼粘他,讓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拒絕才好,但又真的走不開。
「……那算了。」正沉默著,那邊傳來朱理小小的聲音,「我看看拖誰去陪我吃好了。」
林寒忙不迭地道歉︰「下次、下次補償你。去哪都可以。」
「真的嗎?」一個懶洋洋的音調插了進來,卻不是朱理的聲音,讓林寒一怔。
「我是陸俊奇啊。」那邊的帥哥爽朗地笑起來,「林寒,要是你答應做我的模特,讓我拍套照片,我就無償陪你女友吃飯,還親切地指點她繪畫技巧哦。」
林寒滿頭黑線,「學長,你不是愛好攝影嗎?你也會畫畫啊。」
「你小瞧我啊!我這是虎父無犬子。怎麼也是會一點的吧。」
林寒又看看時間,確實太晚了,讓朱理一個人去吃飯他也不放心,「那拜托學長你送朱理了,有機會的話……」想了想,終于勉為其難地應承,「我隨你拍好不好?」
畢竟,女朋友在人家家里,和人家父親學畫畫,自己還死硬拒絕別人的一點要求,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幣斷電話,林寒身心俱疲。捏著太陽穴,轉身投入一連串的工作里。
那之後,又趕上了考試的大月。
雖然也想叫朱理出來見面,但想想朱理也要備考,就只好忍耐著發短信聯息了。朱理總是寂寞又乖巧地安慰他說自己很理解,約好等寒假時,就一起出去玩,然後天天粘在一起,還刻意發來了聯體嬰的彩信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