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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不平分 第24頁

作者︰江雨朵

林飛听得心焦,吩咐拓拔燾︰「事不遲疑,今晚就得夜探皇宮救他出來。」

拓拔燾淡淡瞥她,「太子府內豈無賢士。若是如此簡單,馮翼便無需你救。我告訴你,憑你我的身手,夜探皇宮不難,但想找到馮翼,再救他出去,便不是說說就可做到的事。」

「那怎麼辦?」林飛提高嗓門。

「噓——」一根食指搭上她的唇,拓拔燾凝神須臾,「我有辦法,可保你見馮翼,只是……」

「只是什麼?」

拓拔燾柔和笑笑,「只是你先不要告訴他說,我也來了。如此,我便去借一個天大人情,用來幫你。」

「借誰的人情?」林飛忖疑。

拓拔燾笑而不語,從袖中模出一塊令牌,軟玉質地翠綠通瑩,鳳紋雕飾垂以流蘇。上書兩個重疊異體字——「涼•玉」。

「自涼國來的使臣?」

宋姬一挑鳳目,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少年拋去一個眼色。

林飛看在眼中,只佯裝不知。宮殿修飾得華美異常,與宮牆之外北燕百姓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大概北燕王性喜奢麗。眼前被稱作宋姬的美婦人,也有一雙與馮翼相似的狹長鳳眼,華美妖冶。而那少年想必就是宋姬之子了。

「涼燕兩國歷年各自為內亂所苦。平素一向沒有邦交。但如今夏國已滅,燕國勢微,正需要相互扶持。你在這個時候,以涼國使節的身份覲見太子也不會奇怪,宋姬縱使不願,也要心有忌憚,不會于你不利。」——雖然拓拔燾曾如此警告,林飛心里還是不免惴惴難安。

首先她竟不知道,佛狸與涼國的關系已經好到了會隨身攜帶涼國公主的令符。按捺下心里微妙的不快,林飛打起精神與宋姬應對,「我家公主祖渠玉兒,想必夫人也曾听聞過吧。」

宋姬微微一笑,「原來是涼王陛下最寵愛的玉公主,宋姬雖是宮中莆柳,也曾听聞玉公主自幼便立馬善戰不讓須眉……」

林飛暗自咋舌,沒想到這玉牌的主人,竟然還很有名望。

第8章(2)

「只是不知公主遣使節來見,是何意思……」

「公主曾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听貴太子彈過一曲琵琶。對太子的琴音久久不能忘懷,想請太子去涼國小住,請教樂器方面的事。」林飛答得面不改色。

宋姬微笑道︰「玉公主雖是美意,只是翼兒也貴為一國太子,不便輕易移駕,何況大王染病?全賴太子主持我燕國大局,恐怕不能成行。」

「既是如此也不便勉強。只是公主還有些私房話,要由小人當面轉達太子殿下。還請夫人代為引見。」

宋姬笑容不變,望向少年的眼神卻帶出一分焦躁。

少年貼身附耳說了幾句,宋姬臉色稍霽,揮揮手道︰「既是如此,你便帶使節去拜見殿下吧。只是殿下忙于處理政務心神俱憊,還望使節體諒,長話短講。」

听到能見馮翼,林飛松了口氣,這表示至少現在馮翼他還活著。少年親自帶林飛前往正殿。花柳扶疏,少年走走停停,在轉角處忽然停下腳步。林飛心口猛然一滯,只怕又起變故。

「你是涼國使臣?」少年音色偏脆,閃爍的眼神卻帶著絲早熟的猜忌。

「夫人已經同意。莫非殿下還有什麼疑慮?」林飛佯作鎮定。

「你長得很像我一個親戚。」少年搖了搖頭,轉身帶路。

林飛苦笑,凡是熟悉馮翼的人,見到她,似乎都要先這麼怔一怔。她自己卻不覺得他們相似到這種地步。

思慮之間,已經穿牆插柳,到了一處宮殿。只見殿前有重兵把守,說是為保護代王執政的太子殿下的安全,林飛看著倒覺得更像是防止天牢里囚禁的犯人逃跑越獄。想起這個哥哥的面目,雖然見到的次數不多,大概血肉連心的緣故,心頭竟泛起一陣無端的酸楚。

銅獸香爐升騰裊裊煙霧,把寂靜的宮室燻染成繚繞著白色的空間。馮翼正獨自站在半卷的簾後,側頭凝視自窗欞透入的一束斜陽。

錦袍寬帶襯得他俊秀的面孔越發清瘦,披散在肩膀沒有束起的頭發,隨著林飛帶入的一縷秋風,掠起絲絲縷縷飛過面龐。

調頭回眸,碧水寒潭般的眼在見到林飛的剎那轉為微訝。而林飛則在身後的門被關閉前,對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涼國使節,特來拜見燕太子殿下!」大聲報出這句話後,林飛微笑著上前,抬眸對上馮翼滿眼的關切。

「原來是涼國的使臣。」馮翼淺淺微笑,「請進前說話。」

林飛回頭瞧瞧,那小王子倒是知情識趣地停步在外面沒有跟著進來。卻也因此更顯出了這宮殿的寂寥。馮翼的處境果然已如想象中艱難,只是正如拓拔燾所言,她沒有把握也不知道該怎樣勸說馮翼和她一起離開。

棒著一層珠簾的男子正靜靜地向她微笑,這個人是這世上與她血脈最為相連的人。可每次見到他,都好像是這樣隔著一層什麼。

靠近過去,想要張口,喉嚨間卻先翻涌起一陣哽咽。

雖然埋怨自己被父親丟棄的命運,但如果當初被丟下的人是馮翼,也許他也不必承擔整個燕國所加諸的壓力了吧。

忍下眼中的淚,林飛知道現在當以正事為重。

「外面都在傳說你被囚禁的消息。我看燕國的百姓心里還是向著你的。你有什麼親信能夠對付宋姬,我可以去幫你給他們傳信。」

馮翼柔聲道謝︰「謝謝你特意為我跑這樣一遭。只是我不能走……」

「為什麼?」林飛詫異。

馮翼淡淡道︰「父王病重,宮中全由宋姬母子把持。我若離開,他們狗急跳牆,會對父王做出不利之事。」

「那你便任由自己陷入這種危險的境地里嗎?」林飛駁道,「你若出去,他們心有忌憚,不會對你父王怎樣。你留下,處境才會更危急。」

馮翼看她一眼,忽道︰「不是‘我父王’。是我們的父王。」

林飛怏怏轉頭,「那種沒有見過的人,我實在無法替他操心。只有你,我不想見你出事。燕國已混亂到如此地步,你不去救國也不求自救,難道就是一國太子的作為嗎?」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瞞過宋姬來見我的,但是……」馮翼憮然一笑,「你根本不可能救得走我。倘若硬闖出宮,第一個危險的便是父王,接著,燕國上下就會流傳太子在宮內殺了大王而逃走這樣的謠言。宋姬母子也就終于找到名正言順的借口。他們之所以把我囚禁在此,等的就是我的幕僚硬闖禁宮,好扣我一個欲加之罪。」

林飛氣惱道︰「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為什麼大家活得如此麻煩。我不管罪名不罪名,只是你這樣僵持下去,等到王弟的軍隊兵臨城下,你們誰也跑不了。還是你有把握他一定會匡扶正義,站在你這太子的一邊!」不是她林飛小人之心,在北魏朝廷生活多年,她可不相信這種時候手握兵權的人,大老遠帶兵攻來只是為了「清君側」!

「那你要我如何,拋下父王獨自離開?」

「這種亂世,總得你自己先要安全,才能談及其他。」

「天下雖大,我又能逃到何處呢。」馮翼苦笑,「你不會要我浪跡天涯,把燕國也一並舍棄吧。」

「你先自宮中月兌身,再視王弟的舉動而定。若他鏟除宋姬一黨,又尊重大王。你再回來做太子也可以啊。」馮翼素有謀略,怎麼會想不通呢。眼看時間過去,林飛越發心急。

「若他與宋姬勾結,對父王不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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