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方權利︰奈奈子及其男友,可在他們願意的任何時間,通過位于自己公寓內原浴室的門,進入若草書店,並無償使用店內一切公用設施。
紅方權利︰可在取得藍方同意的情況下,為解決空間轉移事件進入藍方的公寓。
藍方義務︰在有空閑有條件的情況下協助紅方尋找原貯藏室內的失物。
紅方義務︰有必要幫助奈奈子解決生活的一切不便,並想方設法恢復奈奈子家的原貌。
以上可笑的合約草議,執筆者是我的女友以及書店老板西園伸二。
有關這份合約的不公平性,相信大家已經有目共睹。
而這就是朝日奈奈子小姐令所有人束手無策的「任性」所達成的效果。不過不管書店的經營者心中有多郁卒,其受災程度也還是比不上位于暴風中心的我。
如果要日日承受奈奈子的白眼,不如努力解決事端。我懷著如此的想法,多次拜訪了西園店長。而不知為何,與奈奈子僅交涉過一次就變得垂頭喪氣的瀟灑男子,也出乎意料的干脆與配合。我們想過很多方法,甚至把門拆卸後重新安裝(費用他出),但結果卻還是一樣……
我從來都是個無神論者。向上帝祈禱那種事自從六歲以後,我再也沒有做過。不管是惡魔還是撒旦,我不是任何人的信仰者。如果現實也算一種教派,我與奈奈子無疑是這一派的忠堅分子。為什麼要讓我們遭遇這種事?難道這是上帝為了破滅無神論者矢志不渝的堅固意志而使出的粗暴療法嗎?
不過說實話,還好換門之後的結果依然是通往若草書屋。如果換門後變成好萊塢的特效化妝室,我就真的只有抱著恐龍哭泣的分了。
在那之後,我對恢復原狀已不抱希望,但擁有永不放棄精神的西園店長依然不屈不撓地想著各種解決問題的方式(費用他出)。如果要問,為什麼他會如此積極熱忱?我想這可能與奈奈子時常頤指氣使地打電話到他的賣場自來熟地招呼「喂!伸二!端一杯拿鐵咖啡給我……」有關吧。
當然,和我人品不同的奈奈子是絕對不會付咖啡錢的。
理由……
「別傻了!」雙手叉腰擺成茶壺狀的奈奈子鳳眼乜斜,「掉在我家的東西就是屬于我的財產!從產權證明上看,浴室的地皮是屬于我的!而佔用那里經營咖啡屋還是書店什麼的他,都只能算是我的房客而已!」
以上,就是朝日奈奈子無人能及的歪理邪說。
第二章雨中的記憶(1)
「恭喜你!小姐!你中獎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周末,我與奈奈子參加了商店街的宣傳講座。對于如何正確清洗買來的蔬菜諸如此類的問題,我們一點興趣都沒有,完全是被站在街口散發傳單的年輕人拼命地拜托,才勉強同意進來湊數的。
「這其實是什麼圈套吧……阿沼。」
左手拿著紅色彩條的奈奈子懷疑地挑起眉梢。
「所有參與講座的人都可以參加商店街組織的抽獎……」我抓了抓被帽子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這不是常見的模式嗎?」
「就因為是常見的模式才更容易引發問題。」懷疑論者的女人,單手叉腰踩著高跟鞋,俯視抽獎箱後笑呵呵的大叔。
「隨便伸手進去就會抽中大獎嗎?」將上揚的眉毛扭成波浪狀,奈奈子懷疑地揣測,「我才不信會有這種意外的好事呢。」「說不定在我們變成百萬富翁的同時,會被人刺殺。」我配合地捏住自己的下頜,歪頭陷入沉思,「或者雖然得到了輕井澤的別墅,卻被裝成管理員夫婦的在逃犯卷入謎一般的連環殺人案件……」
「也有可能是在飛往夏威夷的飛機上遭遇恐怖襲擊!被來自阿富汗的恐怖分子綁架到了塞爾維亞,被迫成為雇佣兵展開叢林對戰……」
「……然後經歷了漫長的佣兵生涯終于回到日本並自費出版回憶錄引發全球轟動?起名叫做《我與女友的人生改變于一次抽獎》好不好?」
「耍什麼白痴啊!當然要起名為《叢林女王朝日奈奈子與泰山不得不說的故事》才好啦!」
「對不起……」一個聲音弱弱地插入。
「干什麼?沒有看到我們正在討論人生大計嗎?」我與奈奈子異口同聲地斥責。
「不好意思……兩位。」
站在抽獎箱後,額角暴起十字路口的中年男子嘴角緊繃地揚起兩張紙條,「你們中的只是最末等獎——水族館、天文館、軍事館、新畫展的免費四聯門票……」
夏威夷的機票、輕井澤的別墅、百萬富翁的刺殺計劃,以及恐怖分子與回憶錄的泡泡瞬間化作陽光下的飛灰。
「太好了,阿沼。」面無表情地展開手中的四聯票,奈奈子索然無味地向我宣告,「這才是具備現實意味的人生啊。」
「說得沒錯……」
在個人興趣上永遠也無法達成一致的我們,最後在四個免費可以參觀的小學生水準的地方,選擇了水族館。
「為什麼是水族館……」
走在光線幽暗的狹窄玻璃牆之間,雙臂環胸的奈奈子頂著像凝固在臉上的「不爽」二字。
「玩心跳回憶時,每次約可以追求的對象去水族館,女孩子便會欣然同意。」
「會在二十一世紀頂著一臉陶醉的表情說起上世紀陳舊電玩的男生想來也只有阿沼你了。」奈奈子重重地嘆氣,又不勝煩擾地抓頭發,一副不理解當初怎麼會和我這種人搞在一起的表情。
而這也同樣是我長久以來的困惑。
「大學里不是有神秘現象研究會嗎?但那些滿臉胡子身肥體胖戴著黑框眼鏡的SF系御宅族們,一輩子也很難遭遇UFO、靈體現象、心電感應一類的事吧。只有像我們這種對神秘事件不感興趣的人,才會非常倒霉接二連三地踫到狀況!」大概是水族館的環境刺激她聯想起浴室了吧。
「還在抱怨嗎?」我聳聳肩,就著把手揣在衣袋中的姿勢彎腰靠近厚厚的玻璃牆,「煩惱的人應該是被你呼來喝去的西園店長吧……」
水族館內的魚呈熱帶性質的扁平體,身體狹長游動緩慢,幾乎像被水沖著走般飄來蕩去。老實講,我對于這種被囚禁的生物沒什麼興趣,但水波黛藍的顏色卻非常迷人。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討厭的人,我們也沒有必要非得在這樣的星期天,跑到水族館不可吧。」奈奈子把嘴嘟得尖尖的,「而原本以為會沒人光顧的地方竟然也人滿為患,看來人類對于觀察其他生物的形態還真是樂此不疲呢。想一想,不管是去動物園看被關在籠子里的黑熊,還是到水族館觀察愚蠢的熱帶魚,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行為!既然人類對《監禁》題材如此感興趣,接下來會不會發展到‘監獄’也變成只需交費五百元便可以自行游覽的旅游景點呢?」
「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皺起眉宇,奈奈子沒有成為典獄長確實是財政大臣的失職與監獄住民的萬幸。
事實上經過改良的水旅館還算是個有趣的地方,但因為身邊是奈奈子這種人,也就只好逛得索然無味了。
「貪圖便宜的下場就是浪費時間!」
奈奈子扯住我的臉分別拉往左右方向,而不好意思,對于免費獲贈的東西,我這種窮人家的小孩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所以接下來,我還打算去天文館。
「——什麼?」
「安靜點,奈奈,這里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
「安靜個鬼,又不是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