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要出去之前,身後傳來信秀突兀的呼喚。
回頭,看到他正抬起下頜用帶著一點偏激的表情看我。
「你給我小心點。」
這樣冷冷地以命令式說著。
必上休息室的門,轉過身後,我小小地微笑了。他果然還在關心我。真奇怪,既是彼此相愛,卻又要互相逞強。搞不懂是所有人都這麼麻煩,還是只有我們格外奇怪。
呼吸到帶著涼意的外邊的空氣,脾髒都散透出舒爽的意緒。被小雨後的水汽微微弄濕肩膀的毛皮,略微低頭用下巴蹭上,立刻傳來一片麻癢癢的清涼。
步行來到約好的咖啡館,不過沒有坐幾分鐘,真的只是見了面打了個招呼,總共說了三句半,就讓交談結束了。一並結束的,還有這次合作的意向。
「秀樹桑是年輕一輩中少見的演技派哦!」
「謝謝,只是普通的水準而已。」
「我看過的哦!和普通偶像的水準不一樣、不一樣,你該當個專業演員嘛。」
「唔……也曾經那樣想過。」
「對了,和你同個組合的叫什麼來著,那個人我也稍微考慮過,不過果然不能和你相比,只靠臉蛋混的人……」
「我想回去了。」
以上,就是對話的重播。突兀地那麼說著,然後站起身,坐下還沒有兩分鐘。對方的表情都在瞬間凝固了,想起來就覺得好笑呢。
明明是不了解信秀的家伙,不想听到這種人輕率的評價。
擺出專業人士的臉孔,他們又不知道信秀的優點。
雖然總是對後輩嚴厲,雖然有時好像有點任性到隨意,雖然脾氣有點怪異得難以讓人馬上理解,雖然也有缺點有時嘲笑別人有時還壞心眼。雖然是這樣的藤木信秀,但他一直、一直、一直都非常努力!
很想這樣大聲地告訴所有的人。
忽然就產生了想要哭泣的沖動。
練舞都是最後一個才走的!
唱歌是用感情在唱的!
不擅長背誦記憶,所以拉著我幫他對台詞配戲,都睡了一覺醒來,看到那家伙還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地自我演習。
鼻子很酸,為著別人無法看到他的努力。
想要哭泣,突然捂住面孔不想看到倒映在積水中的自己。
不管別人怎麼說。
不管別人說了什麼。
最了解他的人是我。
最應該相信他的人是我。
忽然明白了他說的話。
「偶爾也會有願意相信我的女孩子。一起約會什麼的……」
寂寞的自語的他,是在傷感地抱怨吧。
對不起……
我怎麼會和其他人一樣那樣淺薄地定位你。
對不起。
隨便的推測其實一定是誤解吧。
從來都不向任何人解釋的你,之所以那樣耀目,是因為靈魂與心有著一份不屈服任何人的高潔。
任何解釋,都已是對你的污辱。
是我質疑的眼神,讓那天的你,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討厭這樣的自己。
說著要保護你,卻保護不到,說著要信賴你,卻還是會有懷疑。不想承認自己只是這樣水準的家伙,但卻更厭惡多余的辯解。
就這樣怔怔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忽然茫然地不知如何續寫你我的結局。
第10章(1)
張大眼楮也看不到通往幸福的道路。
雖然人們常說那道路就在自己掌中。
對于你,已用光了全世界的形容詞。
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引領心中的感情。
其實愛,也會有疲憊、麻木與厭倦。
在哭泣、喊叫、受傷以外……
非高潮的平淡,是否能尋找到另一個終端。
「戀愛了?」
「噓——」
回應我微愕的面容,是吉田慌忙豎指封唇的動作。
「小聲點嘛,被听到就慘了。」
雖然坐在專門向藝人開放的俱樂部,但也要小心隔牆有耳。阿吉的警告是正確的,我用手微捂著嘴唇,向四下看了看。
「你怎麼知道的?」
「他跑來和我商量啊。真是的……」吉田喝了口飲料,壓驚似的拂弄胸口,「真是被嚇到了。還以為你知道呢。唔,竟然會放著你跑來和我商量,你們果然還在吵架。」
懶得解釋我和信秀不是吵不吵架的問題,我的注意力只放在阿吉剛剛說的事情上面。
「他……遇到想要交往的女性?」
說出這句話,口腔里澀麻麻的。趕忙喝了口香檳,卻又覺得甜得發腥。
「唔。」吉田老實地點點頭。
我下意識地笑了一下。吉田瞪大眼楮看著我。
「喂!」他壓低嗓門小吼道,「你還笑?」
對于自己這種強悍的適應力,我也覺得意外呢。但是受到的沖擊,老實說……沒有想象中來得那麼激烈啊。
「之前他有說過想找女朋友的事。」雖然立刻補充說是在開玩笑的,不過我知道,他應該有去嘗試。
現實的人生,誰都會更愛自己吧。誰都不是沒有誰,就痛苦地活不下去。對吧,這才是正常的情況吧。
心里默默地低念著,像要這樣說服自己。
「哎?」
出乎意料的是,為什麼阿吉一副大受打擊的表情?
「你擺這是什麼臉啊。」我奇怪地吐槽他,「我的相方要交女朋友,難道還需要我的批準不成?」
「可是你們……」他困惑地搖著腦袋,支吾了兩聲後,詭異地捧著面頰小聲問出,「你們不是一對來的嗎……」
「噗——」
香檳都從嘴里噴出來了。
我咳嗽著奪過他手中的紙巾,擦拭被噴濕的衣服。
「你在說什麼啊。」笑著掩飾內心的動搖,還是避開了阿吉正視著我的目光。
「唔……不是從小時候起感情就一直很好嘛……」
「好歸好,但也……」
「因為是秀樹我才說哦,我覺得信秀喜歡的人是你才對。」
「咳咳。」今天的阿吉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一直以為他就算敏銳也至少是個體貼到不會直接說出來的人。
「為什麼這樣講?」我別開視線,嘀咕著小聲抗議。
「那個……有件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已經這麼久了,說出來該沒有關系吧。」阿吉似乎已經吃飽了,放下刀叉交加雙臂,輕皺著眉一副回想往事的樣子,「以前我們不是一起學過跳舞?」
「有嗎?」我奇怪道,「我們又不是一個團隊的。」
「有啦,我剛去的時候還沒有被歸隊嘛。在年底學的哦。後來讓你單獨做表演,我說那是你第一次上事務所的正式演出,怎麼竟然忘了?!」他瞪起眼楮。
「那個啊……」
想起來了,有關那晚的記憶,停格在信秀身上的香水味以及對我的不耐煩,因為不愉快,變得不願回想。
「那天有高層說要請你吃飯。」
「唔……好像是吧。」我皺起眉。
「其實那個人名聲不好。我是听前輩說的。信秀因為擔心你去會出事,才和社長說由他去的。」
「哦……」眼神開始四下亂瞄,不曉得該看哪里,心里麻木的地方又有些長草,覺得很煩,為什麼又要來和我說這些?我究竟應該怎麼做,感恩戴德地跑去感謝他保護我,哭泣著請他原諒我?愛得太累了,已經不懂要怎麼做。
「不過信秀真的很有男子氣概哦。听說當時對方不懷好意,但是信秀很冷靜地和他談了條件呢。」
「嗯?」
「你又不知道?」吉田覺得奇怪似的咋了下舌,「這件事在同輩之間都知道吧,很有名哦。」
「什麼事?」我抬起頭。
「他保證他將來一定會紅,願意到時候再還對方的人情。听說對方被他當時的氣勢震住了,所以才把廣告給你們簽拍。不過這些年來,以信秀和你的聲譽,算下來反而是對方佔了便宜吧。早就還清人情了。」
「這樣啊……」我虛弱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