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是暴風雨到來的前兆!」江子芽悲涼地雙目注視著前方平坦的大道,「接下來,很快,通常,就有一個絕美少女出現在那條路的盡頭,手握木刀向你發起挑戰。或者有一個來自中東的男人說我是他的未婚妻。哦,我不能和你分成兩個故事。」江子芽狠狠抱住清一色的胳膊,「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那我們就不要向前走了,」清一色指指身後,「我們可以回教室看一看校園地圖。」
「哦——回教室?」江子芽捧頰尖叫,「你不了解,」她說,「清一色,寫奇幻的你不明白嗎,在言情世界里走回頭路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我們一旦回去,你以為那教室還是空的嗎?」
「不是嗎?」清一色好奇起來。
「那里面會出現——陰謀!」江子芽緊抓住他的衣角,低聲傳授機誼,「而到時候我們就會成為一種叫做《目擊者》的悲慘生物。所以,不管是發現作業本沒有帶,還是窗戶沒有關,都要隨它去。」
「好吧,那我們向左走。」
「左邊是玫瑰叢,那里隱藏著一種名為‘告白少女’的危險炸彈。它將炸毀你至今為止的全部人生!」
「那走右邊?」
「右邊是體育館,私刑就是在那里舉行的!」
「私刑是什麼?現代的校園里可以公然有這種東西存在?」
「你忘了,」江子芽很悲傷地說,「這里是魔界。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我看……」清一色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看我們還是站在這里不要動好了。」
「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嗎?」江子芽絕望地一笑,「清一色!你太天真了!會有一塊石頭從天而降,打到你或我的頭上。所謂的危機四伏,就是一種無從逃避的命運。」
「既然怎樣也是危險,我們索性想開了吧。」
清一色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們就向著前方勇敢地前進吧。在標準言情小說里,是不會出現悲劇的。所以,最低限度要相信,我們還能夠得以活著。」
「但是……我們的目的不只是活著,而是要回去!」
「那就更需要勇氣。走吧,江小姐,我雖然只是個白面書生,但是也會小心讓你不受傷害。」
「哇哦,清一色,你終于像個男主角了。」
「與那個無關,只要是男人,就會有保護女性的覺悟。」
「哦?是這樣嗎?」
「當然了,你筆下的男主角除外……」
第6章(1)
「真愛學園」第圈圈年學園祭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江子芽和清一色閑庭信步,完全沒有任何破關頭緒,只能邊走邊看。
「我們必須收集七個咒語,才能重返現實?」
「某瑤仙姑是這樣說的。簡直就是七龍珠嘛,哈哈。」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江小姐,我不止一次地想說,我佩服你。」
「哪里,清一色,生活是需要煆煉的。如果你知道我曾經在九歲時坐上過綁架犯的自行車,上班後翻著白眼對總經理說‘你誰啊,我不認識你’,走在馬路上迎面遇到過高喊‘小姐,北在哪里’這種人……你就會明白,鋼鐵不是一日煉成的。」
「真、真的有那種事?」
「本來確實是有的。」江子芽嘆了口氣,「就因為言情小說里寫過太多這種事,所以我說真話時反而沒人信了……就當假的听吧。」
「不,我相信你。」美男子發出清脆的笑聲,「那你坐上綁架犯的車後,是怎麼得救的?」
「我媽在公司里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于是提前回家,與綁架犯的車走了一個正對面。好巧。」
「……那個……我可以收回前言嗎……」
「隨便你。」江子芽嘿嘿一笑,「真實總比虛構更離奇,但也因為這樣就不會有人相信,反正我說假話時總能橫掃千軍,說真話時就沒人相信。也不差你一個啦。」她反而安慰式地拍拍清一色的肩。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隨便你,讓清一色感到了莫名的不舒服。喉嚨里像被什麼堵住了,他隱約覺得有一句話一直在胸腔里翻滾著,但為什麼這句本來很重要的話,他偏偏忘記了呢。
想要說的是什麼,是對誰說呢。
「喜歡一個人,就會無條件地交付了信任。這一定並不是因為我們特別的傻,只是比起殘酷的不願意接受的真實世界,我們寧肯相信所愛之人口中的一句溫柔謊言。
我相信的,或許,並不是你所言的一切、一切……
而僅僅是我喜歡你這件事,僅此而已。然而這件僅此而已,卻可以為了要與你在一起,而終于變成去信賴你的一切、一切……」
朦朧的聲音有些听不真切,卻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復著。像是某個人最真摯的告白,想要告訴那個讓自己動心、讓自己喜歡的人,說……說……
「發什麼呆呀。」
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清一色的肩膀上。
他若有所失地低下頭,在那個囂張女子清冷的眼中看到一抹幾乎以為是錯覺的寂寞。
「我想說的是,你講的這些全部,我都相信。」
然後這句話,就自然而然地從他的唇齒間清亮麗脆地滑落了。
月兌口而出的瞬間,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她這樣講,可是又隱約覺得這句話曾經很重要。這句話非說不可。
她張了張嘴,望著身邊忽然間神色端整得近乎突兀的男子。詫異的神色慢慢滑過眉頭。這是從同一個人口中第二次听到這樣的話了。只是上一次說的時候,他自稱叫做高俅。
她認真地看著面前的清一色,如果要用語言來概括這個男人,出于職業病她實在厭煩了去形容他是一種怎樣的口鼻眉眼。但是始終,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氣質恍若神仙的男子,帶了一種倦淡的清雅飄逸。
然後就是這個看起來很干淨很柔和的男人,一次一次地在這個荒謬的世界里,把他的信任交付到她的手中。
幾乎已經忘記了那種感覺。
什麼時候呢?哭泣著敲打某個人的背,哀求這個人回過頭來,把招惹誤會的理由掰開揉碎一次次地解釋給那個人听。
什麼時候呢?看到誰的眼淚慢慢涌出眼底劃過潔淨美麗的臉頰卻沒有辦法告訴對方自己真的一次也沒有過想要傷害他的意圖。
什麼時候呢?灰心了退卻了眼淚不再流了,眼底酸酸地卻終于能夠掛起微笑學會用囂張的樣子逞強地說︰「我就是我,要愛不愛隨便你,要信不信隨你去。」
但是、但是可以的話,誰不想被喜歡的人,信任呢?誰會堅強到能承受被人一次次地否定呢?只是真的太累了,于是就說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誤會這種事,在心底就把愛和信任從此劃上了等號。愛一個人就要相信他!不相信的時候,那也不會因為什麼誤會,只是愛的不夠強,愛情淡去了罷了。所以她任性地、霸道地在心里提了一個無法宣之于口的要求……
要喜歡我,就要相信我的一切。
因為其實,我一次也沒有說謊過……
那種從心底直沖眼眶的酸澀真的好久都未曾有過了。
可以的話,她根本一輩子也不想再經歷再體味這樣的感覺。
喜歡一個人是可以。因為我們既然活著,就沒有辦法做到誰也不去喜歡。但是,愛上別人?江子芽覺得那種事最好就算了。
標準言情小說中的男男女女都說愛情是最重要的事,他們全部都相信愛情是至高無上的。江子芽在一次一次的嘆息之後想,自己或許是一個冷血狠毒又庸俗不堪的女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