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過的!答應過我去巴黎的事!」她的手緊了起來,細眉下的眼睜得更大了。
「沒錯,我答應過。可是,不是現在!我有我的計劃!你不听我的話了嗎?」他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強烈的悲哀涌至心底,迫使她露出哀傷的神色,
「若是我不听你的話,你會將我怎樣呢?貞德怎麼可能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呢?我依從自己的判斷所作的決定,即是你認定的錯誤嗎?」
「你的思想你的感情就是讓你背著我偷偷挪用軍隊去救雷蒙嗎?」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此刻來不及整理的混亂心緒。怎麼會這樣,他擔心她,想見她,四處尋找她,而她卻在準備離開他,為了另一個男人……心由最火熱處低至冰點的急速令他無法承受。
「不!」她用力反駁,「我不只是為了去救雷蒙!也沒有故意要背著你,更別說是偷偷挪用軍隊,這是我身為法國軍隊最高指揮官為了法國而作出的判斷與決定!」
「法國?」他不可置信地微張著唇瓣,愕然地望著她,為何面前的少女忽然讓他感覺陌生得近乎戰栗。
「貞德!你不會忘記你是為了我才來到這里的吧!你說過,你想變強只是因為我,你、你難道不是為了與我相守才來到這里嗎?」站在暗夜街道中捧著手帕哭泣著說絕不要離開他的少女,仿佛是在昨天才發生的事。
「查理,對不起。」望著那突然顯得惶然無助的他,她的淚滾滾地涌了下來,從沒有見他這樣子過,他是那麼冷漠的人,總是一副游刃有余深不可測的樣子,為何在這個時候,用孩子般惶惶的眼,看著自己?
「貞德,我不要听你說什麼對不起!」他忽然縱下馬背,沖到她的面前,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下,他一把握住貞德的手。
「你听好,」抓緊少女的手掌,他猛地抬起頭,「如果你敢在此刻揮開我的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流著眼淚貼近她的臉,咬牙切齒近乎猙獰實為哀傷乞求地警告,「你的理由我不要听,你現在說過的話,所做的行為,我也可以當做沒有听過沒有見過。只要此刻你留下來,我便相信你愛我。若是你選擇離我而去,我便恨你到千生萬世,絕對不會原諒你!貞德——」他近乎淒厲地喊出她的名字。而回答他的是少女不可抑制的眼淚,以及手指輕輕地一點點地抽離他掌心時所發出的足以震撼蒼宇的聲響。
「對不起,」少女含淚回答,「我愛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即使將生命交付給你,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早在很久之前,或許第一眼見面的時候,你就是了!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超越生命而存在的!比陽光更炙熱,比狂風更猛烈!讓血液流竄沸騰讓心髒狂跳不止——這些東西主宰著我讓我無法緊握住你的手臂!對不起!」
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這不是他所期盼的結局,他張著空洞的眼望向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苦澀漾滿心口,緊緊咬著牙關,他不能開口講話……
「你曾經問過我,你愛法國嗎?現在我回答你︰我愛!我愛法國!」
他抬眼,少女英姿凜凜地坐在馬上,昂著頭,縱然布滿淚水,也依然那樣美麗,披肩的卷發在直射而下的陽光照耀中發出明燦燦的光輝,讓他的眼不覺眯了起來。
面前的少女又是誰?是那個單純地在夜里捧著手帕哭泣的少女嗎?
不,那個少女在那晚便已經消失了,這里的貞德,是他打造出的貞德,夢想著可以與他一起比翼的女人,卻原來在長出翅膀之後便選擇揮開他的手……
「不管是一天,一年,一世,生生世世,貞德都想和你在一起!在那之前,讓我們先把英國人趕走好不好?查理!請你等著我!貞德並不是要離開你!請你明白!」
不,他不明白……
他像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冰冷地望向少女,空氣被揚起的長鞭撕裂,渾身白如皓雪的馬兒帶走了黃金天使,抑或是天使選擇離他而去。他沒有阻攔,他只是漠然地看著她的離去,看著那小小的背影。
四周如此空空蕩蕩,這便是他的世界。
第五章分割線
寂靜的春天的夜晚,黃金般簇簇開放的小花綴滿枝條。
香味彌漫,飄進門扉緊閉的宮室內,環抱著雙肩仿若無知無覺的青年也像是被這郁烈的香氣驚擾到了般,調過頭茫然地向窗外望去。
映人眼簾的,是橙色的月亮。
原來,已經又到了晚上了嗎?
他沒有感覺。雖然耳邊一直響著滴答、滴答的聲音。時間,如血液,只是自顧自地淙淙游走,而他寂靜地坐著,選擇木然地凝望面前空無一物的牆壁。
曾經價值連城的名貴壁掛和桌上擺放的瓖嵌寶石的鎮紙玉獅,如今伴隨滿地凌亂的書頁紙張,殘破地橫臥在被打翻的茶水濺上大塊污漬的紅地毯上。
屋內的一切擺件都遭遇了毀滅性的破壞,七零八落的如逢浩劫,惟一保持不變,正姿端坐的就只有臉色和衣服同樣蒼白的青年。
他靠向椅背,蜷起身體,伸臂更緊地抱住自己,然而寒冷卻依舊深入骨髓。
∞Φ風ソ谷Φ∞∞ΦNauSicAaΦ∞∞Φ風ソ谷Φ∞
「賽瑞雅,你去看看陛下的情形……」
神色不快地喝著茶,諾力用那張線條刻板的臉面無表情地轉向賽瑞雅。
賽瑞雅正蹙著眉頭批示高高的一疊公文,聞言,筆尖一顫,在紙上劃出一行曲線。
「是啊,」愁眉苦臉地坐在繡繪滿屏繁花圖案的錦屏前,修曼德也加入勸說的行列,「賽瑞雅,陛下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呢?為何救國天使會突然率軍去巴黎;而陛下又為何關在書房中一整夜都不出來。
「為什麼……一定是我?」揉著太陽穴,賽瑞雅用眼皮掃視著兩位衣著華麗的貴客。
「因為陛下不能恢復正常的話,你的工作量就是最大的。所以讓陛下恢復正常,對你的好處也是最多的。」諾力用那張沒有表情波動的臉一本正經地說出讓賽瑞雅瞪大眼楮的話。
這是哪門子理論?賽瑞雅一陣咳嗽,他的工作量大是因為這兩位機要大臣只喜歡抓管錢糧物資儲備,卻不喜歡處理各處上報需要批示卻得不到好處的文件這一緣故吧。
「得了風寒的話,正好進宮讓醫生瞧瞧。」修曼德連忙補充。
「咳咳!」他、他現在不想進宮可不可以!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賽瑞雅,我們等著听你的消息。」並不懂拒絕為何物,諾力扯了扯嘴角勉強算作微笑,起身告辭。
「等……」
「唉,賽瑞雅也終于能做些尋花問柳外的正事了,他父親會為此而感到欣慰的。」跟在諾力身後,修曼德感嘆般地對諾力嘮叨著。
「年輕人的確很難予以信賴。他們總是沉迷享樂。陛下如此,賽瑞雅也……」
直到兩人的身影走遠,諾力的回答還隱約可聞。賽瑞雅漂亮的臉孔極為難看地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陛下一定鬧得很凶吧,不然他們不會連請將不如激將這種沒品的方法都不顧面子地使出來了。
唉,頹唐地扔下手中的羽毛筆,他懊惱地撐住額,並不是不想進宮,也不是不但心陛下,只是那天的情緒失控令他失態了,長久以來依靠虛偽掩飾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他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