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想屬于任何人。心里有個聲音在大聲地辯駁,被捏得生疼的下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強大的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會燒灼全身般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懼。在那雙幽藍的眼眸中,閃動著某些讓她害怕的東西……
「貞德大人,啊,陛下!」
陌生的聲音闖入,查理松開手,向聲源處望去。年輕的士兵正站在樹叢外的大道上,見到他連忙跪下行禮。
「你是誰?鬼鬼祟祟躲在那做什麼?」他冰冷地質問。
「卡、卡拉爾,雷蒙大人的親兵,」士兵不敢抬頭對上陛下森冷的視線,求救般地向貞德望去,「貞德大人,雷蒙大人讓我來找您,有事情要和您商量。」
「好的。」獲救般的她竟然松了口氣,看了眼查理,行了個禮,跟著士兵匆匆而去。
望著消失在視線中的少女,查理的眸光轉為暗淡,虛空的雙手,抓不住飛走的風箏。
第三章我以我之名
我並不是不再愛你。
只是無法做到不听不聞不看,只自私地懷抱著我獨自一人的幸福。
除非砍下我的翅膀,剜出我的雙眼,禁錮我的思想,只有那樣做,我才能只屬于你一個人。
愛情,並不是無敵的……
它早在設定出現在這世間的那一刻起,就輸給了被稱為劣等生物的人類所固有的善良。
牆皮斑駁剝落的城牆腳下聚集著一群群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男女老少,雷蒙雙臂環胸,站在城上,眉頭緊蹙地向下望著。
適才晴朗的天空似是體恤那些無所傍依的人們,悄然掠上幾片雲朵,放縱的烈日也略微收斂了毒辣的白光,轉為陰霾的氣壓伴隨城下的慘淡情景壓得他難以順暢呼吸。
身後響起熟悉的細碎步聲,少女詫異的聲音緊接著傳來︰「雷蒙,你怎麼在這里?」他不是應該指揮士兵們辦理城內損毀修繕事宜嗎?
雷蒙回過頭,額上的大卷烏發隨風飄搖露出蘊含冷光的深綠色眼眸,肅厲峻冷得讓貞德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前。這種表情的雷蒙讓她想起他死守奧爾良時的樣子。出了什麼事嗎?
見到她,他的臉色微霽,但仍然耐不住焦躁,手指緊握發出嘎嘎的響聲。
「到底怎麼回事?」貞德皺眉問帶她來的士兵。
「雷蒙大人剛和蘭斯的官員吵架來著……」苦著臉的親兵回答。
「吵架?」她吸了口冷氣。雷蒙吵架?不會吧。
堅毅又值得信賴的雷蒙竟然會和別人動嘴皮子?
「雷蒙你的表情好凶,好像在奧爾良時罵我一樣耶。」她小心地靠過去。
「我在生氣呀!」他狠狠踢了一腳城牆,順手拉過貞德,「貞德你看那邊!」
「我、我看不見……」她小聲地抗議,城垛這麼高,她這麼矮……
「唔,我氣糊涂了。」他一把抱起她,惹得她哇哇直叫。
「你、你想嚇死人呀。」
「別動,你看下面!」
生氣的雷蒙還真是讓人有點害怕,她連忙閉嘴,目光沿著雷蒙的指引投向聚集在城邊的百姓。
「那些人是干什麼的?」她問。
「是難民!從附近城鎮逃來的難民!這只是北城一角,南面、東面還有更多!因為無法進城,只得聚集在城外!」
「為什麼?」她詫異起來,「我們為什麼不開城門讓他們進來?」這是法國的百姓,蘭斯城的情況還好,收容他們應該沒有問題。
「Shit!我就是一直在氣這個!」
「雷蒙你竟然暴粗口……」
「現在不是講究禮儀的時候了,我剛才已經把蘭斯的地方官打了一頓了。」
「你……」現在她確定了,雷蒙無法獲得更高位的升遷,看來絕不僅僅是因為血統不純的緣故……
譴責的目光掃向雷蒙身邊的士兵,大家都回她以「我們已經盡力了」的眼神。她無奈道︰「吵架或打架都不能解決問題。」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叫你來?至于打他只是因為我純粹想打他而已。」
「……」
「好了,你快和我一起去各個城角巡視一下具體情況,」他拉著她的手大踏步向城下走,「你不知道,那些當官的有多可氣,他們竟然說怕這些從英國統制區域內好不容易逃出來投靠這邊的難民里混有英國人的奸細!竟因為這種理由而置本國民眾于不顧,他們是為了什麼才來到蘭斯?!不就是因為听說這里已經沒有英國人了嗎?」
「是從被英軍控制的城市中涌出的難民?」雷蒙說得太快,她听得不太明白。
「是啊。可以從他們口中了解一下那些城市的現狀,不過具體的情況還是得親自問過才能了解。」他稍稍平復了情緒,深吸了一口氣。
「嗯!事不宜遲!我們就快去做吧!」她拍了拍他,給他一個微笑。
對上她的笑容,他忽然捂住臉,申吟了一聲,又低低地笑了起來,「有趣,本來一直都是我平穩你的情緒的,結果現在換成你安慰我了。」
「沒關系,我了解雷蒙是那種看不得別人受苦的人。」她嘻嘻一笑,「何況,偶爾讓我來提醒你也不錯啊。」
「好!我們共同努力!」
空中,兩只手掌清脆地迎擊,拍出響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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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騎馬趕往各處城門查看,發現難民的數量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城西沿厚實的城牆用薄木板搭了座暫時的難民營,條件卻異常惡劣。
空氣中彌漫著使人窒息的低沉壓抑,走的地方越多,看到的越多,貞德的心越像是背負了重石般透不過氣。因戰爭失去家園四處流離的痛苦難道她沒有品嘗過嗎?父親不正是因為籌措遷移的費用而要將她賣掉嗎?而就這樣,自己竟然還說過法國屬于誰對她都毫無區別這種幼稚殘忍的話。真是太差勁了!
「我的家鄉位于南部的偏遠處,」雷蒙忽然開口,「戰爭的烽火還沒有燃燒到那里,但是每次,看到因戰亂飽受痛苦的人們,我就不能夠不想起我的家鄉。我經常對士兵們說,如果不努力戰斗,總有一天,戰火將燃遍整個法國。」
他驀然停步,靜靜地望向遠方。
貞德默然,向四周流連環望。
「天、天使小姐!」蜷縮在木棚下的一個青年突然指著貞德驚叫出聲。隨著他的聲音,本來均是一副無精打采的人們都向貞德看了過來。
「天使?阿比耶,你在說什麼?」
「真的!那天她進城時我看見過她!」青年比手劃腳,「那就是法國的救國天使!貞德小姐!」
「真的嗎?天使,天使!請救救我們吧!」
天啊。自己、自己到底做過什麼?竟可以讓這些可憐的人們用見到神只般的目光充滿惶恐與尊敬地看著她。她並不是真正的天使!沒有拯救他們的力量啊!
一雙手按住她微顫的肩,抬頭,對上的是湛碧的眼眸,「鎮靜,貞德。不要怕!他們只是仰慕你的普通平民,不會做出危險的事。」
「我不是在怕這個!」她反手揪住他的外衣,眼神復雜,聲音顫抖,這個負罪的心理要怎麼和雷蒙解釋,她、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騙子啊!
「我們怎麼才能救他們呢?」她急切地問。
「問得好!」雷蒙對她挑了下左眉,抓住她的手腕,「我們就是來解決這件事的!」
猛地,他揚起她縴細的手臂,沖著難民們喊道︰「法蘭西的天使會幫助你們!不要害怕!關于你們的安置,很快就會進行的。請再忍耐兩天,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