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的時候做化學實驗,與同組的一言不和,一個拿起稀鹽酸一個拎起酒精燈提前慶祝潑水節,結果被老師雙雙罰出去,三個禮拜沒讓進實驗室。」
閻君點了一支煙,面色自若地回憶著。
「老公,你怎麼能那麼老實?要是讓他潑著你,你那臉蛋可怎麼辦?」林零零義憤填膺地說,「你應該立刻報告老師,說那混蛋背地里狂拍老師死對頭的馬屁,老師嘴上不說,事後肯定饒不了他——你笨了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勞動你的玉手呢?高手要收拾誰,都是借刀殺人。尤其借老師的刀殺人,又干淨又利落,絕對沒錯!」
樂老助盯著林零零,忽然來了一句︰「丫頭,你是古龍迷?」
「不是。」
「那你以前借老師的刀殺過人?」
「不,我被人殺過。」林零零理直氣壯地說。
樂老助長嘆一聲,「年輕人啊,我告訴你們,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最要提防的,就是那種老好人。我這一生,十八歲開始帶團,馳騁‘江湖’數十載,他人在暗我在明,我怕過誰?五湖四海皆兄弟,可憐我居然栽在了最不可能栽的人手上!想想真是——不甘心!」
「……我媽只說過叫我小心辣椒吃得多的人。」
閻君和樂老助皆不解其意,「為……為什麼?」
「辣椒開胃,他就會和我搶飯吃。」
樂老助沉吟一番說︰「你媽是個有遠見卓識的人。」
「她早自封為我們家第一夫人了。」林零零感嘆著回憶道,「那年冬天她給我寄外套,因為郵局的人說超重,于是她就把兩個袖子拆下來塞在衣服口袋里繼續寄。」
兩人陷入沉思狀。
「據說我爸爸更厲害,我一出生,他就逮著護士問,是兒子是女兒?那護士大概反感男尊女卑,尤其是鄉下人,還以為他重男輕女,白了他一眼說,是女孩,怎麼樣?我爸立刻興奮地給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爺爺打電話,在醫院的走廊上大喊一聲︰‘爸爸,生的是個女孩!抱喜你,你兒子當爸爸你當外公了!’……那護士走不了多遠,听見這句立馬趴下了。」
閻君的第一反應是,有這樣的強爸強媽,難怪林零零是個腦筋如此「出類拔萃」的人。
「強!太強了!澳天一定要登門拜訪!」樂老助也激動地說……
火車到站的時候是下午三點,他們一出火車站,就看見了非常龐大的迎接隊伍。一條長五米的橫幅架在半空,寫道︰「歡迎孫女婿/女婿/表姐夫/表妹夫到此一游。」
饒是從小調皮搗蛋把壞事做絕做盡,做到登峰造極,後來改邪歸正有頭有臉的閻君也沒見過,除了工作視察之外還有這種陣勢。
樂老助干脆作驚佩狀,定格了。
「別理他們,他們歡迎我媽媽嫁過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干的。」林零零朝大家揮手時對閻君說,「只不過當時扛旗子主打先鋒的是我爺爺,歡迎對象是我媽媽,沒我爸爸什麼事。所以當時的標語寫的是‘歡迎兒媳婦進駐基地’,而不是到此一游。」
閻君低聲問︰「那要是我爸爸媽媽,你公公婆婆來呢?」
「那八成是‘歡迎親家視察工作’吧。」
閻君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爆的笑聲,大概是覺得他們兩家原來是同窩的一丘之貉。
林爸爸快步上前,握住了閻君的手,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展開念道——
「致︰我的好女婿!我們感謝你!靶謝你舍生取義,為我們家頂住了這個炸藥包!我們感謝你!靶謝你迎著困難,逆流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們感謝你啊,感謝你!」
念到這里,林爸爸停了一下,做一個握拳的動作,然後繼續念——
「從今天起,我代表全家上下,堅決支持和擁護你!全力配合你工作的展開。俗話說,有困難要做,沒有困難即使創造困難也要做——對不起,我念錯了,應該是,有條件要做,沒有條件即使創造條件也要做——發言人︰林國強。謝謝大家,謝謝!我的話——完了!」
林爸爸一回頭,一群人像電器通電了一樣齊聲高呼︰「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閻君把手團成拳頭,放在唇邊輕微咳嗽兩聲,林爸爸舉起手,大家頓時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盯著他。
「我一定不負眾望,用一生的時間完成大家交給我的任務。」
林爸爸激動地握住了閻君的手……
本以為熱烈的歡迎儀式後就是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不過在林爸爸林媽媽林哥哥甚至林妹妹纏著听說了他們的認識過程後,表情全都從迫不及待歡欣鼓舞變成大眼瞪小眼地傻掉了。
「你們認識還不到一禮拜嗎?」
「居然三天就結婚……現在的年輕人……」
爺爺捂著胸口,可是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沒心髒病,身體硬朗無比。
「你們,沒有,那個吧?」表哥有點弦外之音地說。
「你們不要那麼大驚小敝好不好?」已經被高夕和一群同事打擊過的林零零,面對家人驚詫的臉直想發狂了。
「結婚,是結婚不是玩家家酒啊!零零,你還以為你八歲嗎?」
「各位!」林零零正要拿起導游用的喇叭開訓誡會時,閻君笑容可掬地開口了。
「我是很喜歡零零的,我想她也很喜歡我,所以就結婚了,對不起,都沒有打招呼。」
「哪里……」說實話,丈母娘看這個女婿是十分順眼的,「我們不是反對這門親事啦,只是覺得,覺得吃驚……」
「吃驚嘛,我理解的,可是零零非要說,如果回來結婚再出去度蜜月,會很浪費錢。所以我們就將就那邊的大好風光,又加上有很多朋友助興,把客都請掉了。」
他還真是巧舌如簧,林零零情不自禁地想。不過至于她是不是說過這個話,她先保持緘默好了,不對的時候隨時跳出來和他演對手戲。
「嗯,是應該節省。」媽媽也覺得言之有理。
「但是我覺得這種事情不該敷衍的,畢竟爸爸媽媽養零零這樣一個女兒真的很不容易,我怎麼能馬虎過去呢。」
「啊……這個……」媽媽開始不好意思起來,飄飄欲仙。
「什麼客都能省,惟獨媽媽爸爸這里是不可以省掉的。」他非常誠摯地說,回頭看了林零零一眼。
好小子,果然有潛力去競逐奧斯卡。林零零暗自佩服,看來他一個人也可以唱完這一台戲了。
「真是體貼的好女婿,零零可以嫁這麼個老公,好有福氣哦。」林妹妹倒戈了。
「我們就是專程回來補辦婚禮的,這里的風俗怎樣,請媽媽爸爸主持大局,我們完全听從指揮。」
「啊,這個當然,沒關系,交給我們吧!」林爸爸豪邁地說道,拉著林媽媽的手,「走啊,老婆,我們來商量細節,你不是昨天晚上還在為女兒的婚禮沒辦到家門口來睡不著嗎,今天可高興了吧?」
閻君回身,把手放在胸前對林零零不動聲色地比了個V字造型。
「我終于見識到什麼叫做三寸不爛之舌了。」上樓之後,林零零坐在床上看著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行裝。
「小Case,反正大話壞話假話都別說,說好話是一定沒錯的。何況你老公這麼帥,往這里一站就是活招牌,只要沒有性格缺陷,誰還不照單全收。」
他在那里得意地吹捧自己,林零零舉著雙手投降,「以前怎不知道你有這麼厚的臉皮呀?」
「我都告訴你我不是什麼好人了。」迅速收拾完畢,閻君只是把行李箱塞到衣櫃里去關上櫃門就算了事,然後坐在床邊捶著肩,做出一副很累的樣子,「哎……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