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兒?」衛女乃女乃推推眼鏡,「她不是打小就不愛吃青椒的嗎?七歲那年你舅舅硬往她嘴里塞了一個,她還哭了半天。」
「是嗎……那她會做嗎?」
「不知道,那丫頭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麼,好久沒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了。」
他走到窗前,因為室內室外的溫差,窗戶玻璃上凝結了一層水氣,透過一片朦朧,隱約可以看到醫院大門外的馬路主干道上,公車來來往往……
星期一,衛嘉南把保溫瓶拿給賀崇愚,順便告訴她一個消息。
「學生會已經正式接到排練的通知,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具體內容自己定。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一班排話劇,劇本交給你寫,好嗎?」
「我?」她吃驚地指指自己,「寫一個劇本?」
他點點頭,「十分鐘左右的短劇,題材是反映學生的課余生活,演員嘛,大概三到七個,師生不限,必要的話,老師也可以演。但是時間只有四天,四天後就要交到校部進行總彩排,所以你頂多只有兩天的時間寫本子。」
回到座位上,她托著腮幫,這下蘇依可給她出了個大難題。以她這樣慢吞吞的性子,不要說是兩天,就是兩個禮拜,也未必憋得出一個腳本來。
听說要寫劇本,三個室友一齊擁上來,「寫劇本啊,參考一下人家漫畫里的情節吧。」
「是悲劇,還是喜劇呢?」
「賀崇愚,這是個好機會呀,趕緊向人表白吧。」舒雯搗搗她。
三人一哄而散後,她坐在桌子前,苦思冥想。
蘇依和美拉的故事又浮現在她腦海里,為何她總不能跳開這兩個人的框框,去更大更廣闊的天地里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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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三竿,咖啡喝了三杯。
「阿愚,寫不出來就去睡覺吧,耗著也沒用啊。」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杜晴,揉著眼楮打呵欠,對窩在桌子邊,把燈罩壓得低低的賀崇愚說。
寫完最後一句話的賀崇愚,伸個懶腰大喊一聲︰「我寫好啦!」
她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把床上的另兩個吼得坐了起來。
「什麼什麼,寫好了?」
「給我看看。」
大燈不可以開,古雙雨打著手電筒,舒雯和杜晴一齊把頭擠過去。
劇本是兩幕劇,第一幕是在學校樓下的花壇邊,一個學生在跳格子,獨白三分鐘,她剛從校風極嚴厲的M校轉學而來,看到別人結伴而行,三三兩兩好不熱鬧,惟獨自己形單影只,忍不住暗自傷神。
第二幕是在海報欄前,各種各樣的活動和競賽令人眼花繚亂,孤獨的她發現竟然有一個學生自發組織的派對,可是,她不知道與誰同去;也擔心學校嚴禁過于張揚,舞會不過是名義上的放松。這時有人邀約,問她是否有伴。
正好話劇結束後是舞會,餃接得很自然。
「實在太好了,阿愚,你這個混蛋,我們就等著你爆黑馬了!」
大家一陣歡呼,忽然舒雯疑惑地問︰「對了,女主角和男主角有人選了嗎?」
驗收團到來那天,所有話劇的表演者惴惴不安,把台詞過了一遍又一遍,特別是那個演主角的女孩。賀崇愚坐在觀眾席上,她交掉劇本以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其他的事情,都是由學生會去安排的。
演出的效果出乎她意料的好,其實她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在看話劇時候的反應,她只看見了走向海報欄的那個男生,當他向女孩發出邀請的時候,她听見自己心里笑了起來。當初他拒絕莫凌的那份冷淡好像已經真的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驗收團的專家們全部都鼓掌了,紛紛議論著那個表演出色的女生。接下來的舞會,學生與老師共舞,表演告一段落,大家看起來都很滿意的樣子。觀眾席上的觀眾紛紛融入到舞台上面去伴著音樂翩翩起舞。這時賀崇愚看見衛嘉南松開那女生的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朝她走來。
「會跳舞嗎?」
「……」她剛搖頭他就繼續說,「來吧,這個歌很適合跳舞,就是隨便轉個圈,扭扭身體的那種。」
她把大衣月兌了放在座位上,跟著他走上舞台。
他把手放在身側拍了一下,她便在反方向拍了一下。
他把腳朝前伸出一步,她就退了一步。
「你會跳啊。」衛嘉南笑著說。
「電視上看來的。」
「也算無師自通了。」
拌曲停了,只有5分鐘的音樂又怎麼會把一個夢想綿延下去呢。
童話里總愛說,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究竟如何幸福,幸福了多久卻從來不說。白雪公主的舞會,也只跳了三年而已。三年後,又是怎樣的輪回?沒有人知道。
嘉南,若從今夜起,我是你的白雪公主,高中三年後,你我各奔前程,誰還能記得這場佳筵……
賀崇愚拿起外套,走出了會場。沿途有人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驗收團嘉賓的反應,說著這次鐵定成功的話。她從這些人中間穿過去,向足球場走去,心里想著,面對面地跳了一支舞曲的舞伴,卻連手都沒有拉。這樣的柏拉圖,如果不是真的發生在這個城市,這個學校的這個角落里,在大家角逐愛情角色的今天,又有誰會相信呢?
可是,愛他所愛,苦他所苦,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女孩,有恃寵而驕的,自然就有那些默默凝望的。雖然她一直沒有擁有別人眼中的愛情,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從來也不曾迷惘痛苦……
驗收團的嘉賓離去了,學校輔導老師在辦公室門口遇到路過的賀崇愚,把她拉進辦公室里,拿出一盒糖果給她吃。「校長已經決定把你寫的劇本存檔,每年校慶都演給學生看。」
「哈哈,校長笑得嘴都歪了。」他們的歷史老師伸著懶腰說。
「干得好,我跟你說,以後專門寫劇本,前不久報紙電視上說,現在電視台,缺的就是好劇本!」
賀崇愚口袋里裝的都是巧克力,回到班里的座位上便分給大家一同吃。
「我怕胖,我不要。」
舒雯不客氣地拒絕了她,然後指著左前方說︰「不過你可以拿給他吃,反正名義上說得過去。」
于是賀崇愚捧著糖果盒子,朝那個背影走過去,站在他的背後,看到大衣挺括的領子下,淺色的發根,脖子上明顯的溝壑,還有發頂上的旋,他因為埋頭寫著什麼而稍稍弓起了背脊……她輕輕地把盒子打開,放在他的桌子上面。
「輔導員請我們吃……」
衛嘉南別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甜食嗎,自己留著吃好了。」
「你拿兩個吧。」
「那好,我要……榛子夾心的和杏仁夾心的。」
賀崇愚從巧克力里面挑選出來,放在他的書上面。那本書有些熟悉,仔細看了一眼,似乎是威爾斯•柯林斯的《月亮寶石》里的句子。
看她看著那本書,衛嘉南笑著說︰「這好像是你的書吧?」
他翻到扉頁,那里一行鋼筆字寫著︰崇愚XX年X月X日購于XX書城。
「就是不知道,怎麼會到了我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一看,挺有意思的,就讀了幾頁——看完就還給你,好嗎?」
「我不急,你慢慢看。」
她回到座位上,想起有一天下午,他在勉驊的臭水潭邊上睡覺時,自己往他臉上蓋那本書的情景,連自己都覺得好笑。不要說他,就連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又一個星期結束,學生們乘惟一的班車回城里過周末。
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賀崇愚意外地發現衛嘉南也在車站,坐在座位上面看著書,除了書包以外他還有一大包東西,好像是校報的編刊——他做校報的編輯已經有半年多了,成績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