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超雪等了半天,卻發現皇甫心蘭的眼淚怎麼都收不住,看得她心煩意亂,只好說︰「喂,要是你餓了的話,過來吃點兒東西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走,對不對?你放心,我那個師弟下山去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的。
皇甫心蘭確實是餓了,但是一向嬌生慣養的她,一看那些粗陋的飯菜,就忍不住作嘔,哪里吃得下去?她搖搖頭,繼續哭。
龍超雪大大地嘆了口氣,「天爺爺啊,你到底要怎麼樣嘛?你哭得我好煩,你知道不知道?我這個人耐性是大大地不好,你再哭,當心我會失控扔你下去哦。」
她這話有了一點兒作用,皇甫心蘭雖然止住了哭聲,但是眼淚還是不停地流。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龍超雪由先前的雙手撐腮,變成現在的埋頭大睡。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她揉揉眼看過去,皇甫心蘭不見了。竹屋里亮著燈,時不時飄來一陣好聞的食物香味。
龍超雪吸吸鼻子,不是她夸口,她從小就有超乎常人的敏銳嗅覺,任何事物只要經她一聞,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能識別出來源和途徑。師傅在世的時候常叫她聞世間百物,她早已輕車熟路了。
脆皮桂花鴨,凝香鱸魚,紅燜獅子頭,蜜味叉燒,銀耳蓮子羹……還有一整壇正宗的山西汾酒!
她睡著前吃的那是早餐,現在天都黑了,那就是說她至少漏掉了一頓沒有進貢五髒廟,難怪饑腸轆轆呢。還等什麼,當然是沖進去飽餐一頓嘍,至于食物的由來嘛——讓它見鬼去好了。
龍超雪推開竹屋的門,眼前映人一幕纏綿的春光圖。皇甫心蘭衣衫不整地小口吞食著銀耳羹,發髻也有些凌亂,而她所坐的座椅,竟然是風兮兮的大腿!
察覺到有人闖入,風兮兮抬起頭來看了龍超雪一眼,笑道︰「要不要一起吃,師姐?」
這個渾小子,原來是怕美人吃不慣山里的粗茶淡飯,下山去周游造訪各地的美食名店去了。他倒是夠體恤的,不愧是風雅的采花盜。
龍超雪憤恨地瞪了他好幾眼,恨不得用這目光把他的心剜出來似的怨毒。然後她猛地一甩門,進了自己的房間不理他們這對野鴛鴦。
風兮兮的俊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但很快便消失了,他低下頭,仍舊專心致志地喂飽懷中的「獵物」。
不一會兒,隔壁的廂房里便傳來了令人心顫的銷魂聲。龍超雪鑽進她那床破被子里去蒙住臉和耳朵,但是那聲音好像長了翅膀和眼楮似的,直往她耳朵里鑽。她實在受不了,踢開被子端開門沖到殘門嶺的最高處,對著茫茫夜色用盡所有的內力狂吼︰「風熙言你這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善終——」
把這句話連吼三遍後,她坐了下來,抱著膝蓋回想起半年前的一幕。
半年前,有著山間怪客之稱的師傅萬雨來把他們叫到跟前,囑咐他們師姐弟倆以後要彼此照應,隨後留下一張令人費解的圖便撒手人寰。安葬完師傅之後,他們回到空空蕩蕩的竹屋,彼此對視良久都沒有開口。
他們倆都是師傅從小帶大的孤兒,父母在水患和饑荒中死去。萬雨來並不是一個慈悲心腸的人,他只是看兩個孩子天賦稟異,是習武的良才,才將他們帶回來撫養,想讓其中之一繼承衣缽。他給女孩起名龍超雪,給男孩起名風熙言,龍超雪長風熙言半歲,因此居為師姐。
龍起雪和風熙言從小一起長大,習武起居朝夕相伴,可是彼此性格相差甚巨,做什麼事都合不到一塊去。風熙言爭強好勝,龍超雪卻邋里邋遢,凡事只要過得去就好。兩人十八歲那年,師傅宣布已經無物可教,讓他們各自出山打拼,隨便怎麼鬧騰,但有一點,不可與那些所謂正派人士的武林中人萌發半點兒情愫,否則便死無葬身之地。
意見不合的兩人出山後便各自分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到一年功夫,天下第一殺手,封喉浪子風兮兮的名號便如火如茶地傳開來。而龍超雪則漫不經心,先去賭場玩一圈,再到洞庭逛一逛。完了之後覺得哪里都沒有殘門嶺的生活自在,于是抬腳又回去了。
風熙言很少回來,偶爾的踫面也只是為了慶賀師傅的壽辰。他的壽禮一次比一次名貴,什麼虎參,肉芝,千年瑪瑙,靈獸裘皮等等等等。顯然他這個殺手已經身價飛漲,不比從前。
龍超雪對那些物品避之惟恐不及。所以當風熙言第一次送給她一塊價值連城的龍形活玉時,她只是看了看就隨手放在一邊。打那以後,風熙言沒有再送過她什麼東西,她也落得輕閑自在。
原本以為,她跟風熙言不會有什麼交集,兩人就這樣平常地過完一生互不相欠。然而一切都在半年前的那個月圓之夜被改變,他們不再是師姐弟的關系,而是成了陌路人,甚至是仇家。
敝只怪自己不好,為什麼要深更半夜地跑出來賞月喝酒。
那個夜晚,是他們師姐弟有生以來第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喝酒。瀑布,巨石,冰冷的水潭,一輪明月掛在空中,是寂寥還是高傲,無從知曉。龍超雪忍不住側過臉去看了看半天沒有言語的風熙言,意外地發現了他的臉部輪廓竟然是那麼的好看,精雕細琢就像玉器一般。那眉眼如此清冷,唇角含情未露,雖然在年紀上還只是個未月兌稚氣的少年郎,卻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的風韻和氣魄。
姐弟倆各自抱著一壇桂花釀,除了沉默,就是咕嘟咕嘟地灌酒。壇子很快見了底,龍超雪模模發燙的臉頰,再次看向風熙言,他的臉卻沒有變色,甚至沒有波瀾起伏。沉寂了片刻,他靜靜地回過頭來,也看著她!
龍超雪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月光下他的容顏,真的美得叫人窒息!
還在沉迷之際,他卻已經湊上前來,氣息近在咫尺。「啊!」龍超雪正要躲避,卻被他捧住了臉頰,魅惑的聲音響起,像姑蘇寒山寺的鐘聲般低沉,又像田中的麥笛般輕柔。
「別動。」他說,緊接著一片柔軟的觸感覆蓋在自己的唇舌上,淡雅的酒氣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實在令人心馳神往。他順手解開了龍超雪的發辮,深褐色的長發頓時瀉了一肩。
風熙言的舌尖就像一條靈蛇一樣在她的口腔里來回穿梭,試探著另一條丁香小舌的反應,輕輕一觸踫就離開,然後再更加纏綿洶涌地席卷而來。風熙言的臂膀相當有力,龍超雪只覺得自己的內力都要被他的雙臂吸收干了。
好像被摩擦了一下,風熙言不快地皺起了眉頭,修長的手指伸人龍超雪那件粗糙的外衣,三下五除。地把它解決掉。滿意地看著僅剩下肚兜的龍超雪漲紅了臉,他低頭一陣輕啄,龍超雪訥訥地出聲︰「師弟……」
「叫我名字。」他低聲地命令,懲罰性地蹂躪了一下那片紅唇,「以後都不可以叫我師弟,听到沒有?」
「熙……熙言。」
「這才乖。」
龍超雪忽然一呆,他該不會……師傅才死了多久啊?這臭小子就吃起窩邊草來了!
「等等,師弟——」她急忙推開他,急著爬起來。
被推開的風熙言很不滿意,「我說了,叫我名字!」
「熙言。」她說。看他點頭之後連忙補充道︰「師傅尸骨未寒,我們又是同門師姐弟,做這樣的事情也太傷風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