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讀那封信一遍,然後把它塞回她的手提袋,絕望的嘆口氣。濃郁的咖啡香從遠處飄過來,妮娜渴望自己也能喝一杯咖啡。她餓死了,同時,她也俗要上洗手間。她邊揮趕在四周嗡嗡飛舞的蒼蠅,邊沮喪地想道,沒有錢,她能住哪里?要如何買食物?
她焦急的打量四周,想找個女人來詢問女洗手間在哪兒。當發現自己是大廳內唯一的女性時,恐懼抓住她。好幾個男人盯著她,他們意味深長的熾熱眼神使她不自在的換個姿勢。當一波恐慌涌向她時,她想,我應該離開這里。
她的目光落到長椅上一份皺巴巴的報紙上,她飛快拾起它,把它攤開,當做抵擋那些粗魯視線的盾牌。然後,她的眼光被報紙下方一隅的一個方塊欄吸引住。
征求淑女的伴婦。應征者必須受過教育,端莊有禮,能夠全神貫注于這份職務,身心健全。有無經驗皆可。應征者請于三月十日前至瑪嘉麗客棧,與山恩•梅力特聯絡。
一個主意開始在妮娜疲乏的大腦中盛開。也許她可以在席德尼找到別的工作,賺到足夠回美國的錢。興奮逐漸凌駕憂慮,也許……也許她根本就不必回去。
她將那則啟事重讀一遍。沒錯,她何不去應征那份工作?她適合那份工作。畢竟,她不正是來澳洲當淑女的伴婦?如果艾咪•文司洛沒有死,此刻她不正是在做淑女的伴婦?
今天是幾號?她瞟向櫃台後的目歷。三月九號。也許那份職位仍然空著。下定決心之後,妮娜迅速站起來,另一波暈眩襲向她,她抓住椅背,以穩住自己,然後,她挪到排在櫃台前的那一串衣衫襤樓的男人的後頭。她再次意識到許多只眼楮盯在她身上打轉兒,不安的感覺包裹著她。她盡量抬頭挺胸,直視前方,發誓不讓他們看出她的害怕。
然後,令她諸愕的是,那些男人紛紛讓出路來,他們有的綻出微笑,有的摘下帽子。妮娜不懂他們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紳士,但是她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退自走向櫃台,利落地按按櫃台鈴。
「對不起。」她對著櫃台職員的背部,用堅定的語氣說。
「有何貴干?」他並未轉過身來。
「你能不能告訴我,在哪兒可以找到山恩•梅力特先生?」
「不行。」
其他男人興味盎然地看著她下一步要如何做。妮娜毫不畏縮地蹌起腳尖,雙肘倚著櫃台。所謂狗急跳牆,她可不準備讓那個職員的粗魯毀掉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她又按鈴。「對不起,你是指不,你不知道他在哪兒?還是不,你不願告訴我他在哪兒?」
對方依舊沒有轉過身來。「對,還有,停止按那個該死的鈴。」
「別擋著我的路,小姐。」一名水手粗暴地推開她。「威吉,鑰匙丟過來!」
那職員轉過身來,把一把鑰匙交給他,然後跟另一個上前來的人講話。一大堆手肘不客氣地將妮娜推離櫃台,她四周全是渾身做發著汗味與魚腥味的魁梧男人。顯然的,他們短暫的紳士風度結束了。妮娜手捂著太陽穴,低,擠出人牆。她的頭悸痛不已,而且她迫切地需要新鮮空氣。
大門被推開,一大票今天大豐收的漁夫興高采烈地沖進來,也帶進來一股充滿魚腥味的冷空氣,以及更多的蒼蠅。妮娜皺皺鼻子,揮開一只蒼蠅。有一瞬間,她考慮要奪門而出,但是,她能去哪兒呢?
「嘿,席拉。」那個形容憔悴的櫃台職員越過人群喊道。
妮娜沒有轉過身去。
「嘿,你,小泵娘。你不是要找山恩•梅力特嗎?」
妮娜奮力擠出鎮靜的微笑,挺直肩膀,慢慢轉過身去,她碧綠的眼珠閃閃發光。「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她強迫自己用甜甜的語氣問。奇怪?那職員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決定要幫助她了?「沒錯.我是要找梅力特先生,」她斬釘截鐵地說︰「但是我的名宇不是席拉,而是……」她環顧那些依舊色迷迷盯著她的男人.決定還是別說出自己的名字為妙。
「我就知道你是來找他的。」那職員的話里似乎含著一絲諷刺。
當她穿過人群,再度朝櫃台邁去時,一片吃吃的竊笑聲包圍著她。
威吉的斜眼透過掛得低低的眼鏡,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在他的審視下,妮娜不安地挪動一下,但仍保持鎮定的態度。「抱歉,我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什麼。你看起來不像平常那些姑娘,不過,我猜骨子里你跟其他人沒有兩樣。」
「其他人?」妮娜不解地偏著腦袋。
「其他人?」那職員捏緊嗓門模仿她。然後,他倏地摘下眼鏡,湊近她。「別裝得這樣夭真,小泵娘。你們全都是抱著同一個目的而來的。」
「哦,老天,我就怕那樣。我來得太晚了——現在他不會要我了。」
威吉輕蔑地咋咋舌頭,瘦小的胸膛抵著櫃台,以一種優越姿態俯視她。「別擔心,小泵娘,山恩•梅力特要所有的人!」
妮娜大吃一驚。「你是指,他要的不只一個?」
「這個該死的世界究竟有多少這種貨色呢?」
大伙哄堂大笑,笑聲差點沒把屋頂給震掀了。威吉露出沾沾自喜的微笑,把眼鏡戴回去。然後他拿起一疊信,又轉過身去。
妮娜皺起眉頭。她的衣服粘著汗濕的皮膚,而這個封閉的房間內的各種臭味使她的胃又翻騰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仿佛快窒息似的,于是她鼓起殘存的勇氣,再次按按櫃台鈴。威古繼續忽視她。
她挫敗地垂下雙手,想道;算了,我不想跟他玩比賽誰的意志力強的游戲。無論如何,要求一位淑女的伴婦來這種地方見他的山思•梅力特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妮娜搖搖頭,決定自己最好去別的地方找工作。她開始朝大門走去。
威吉用一種嘲笑的語氣對她嚷道︰「害怕跟別人競爭嗎,小泵娘?」
妮娜停下來,手抓緊手提袋,下巴緊繃。她擔過身去,凶狠地監對方一眼。「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等到他……打發掉其他人的時候。」
那職員咧開嘴,他沾沾自喜的眼神令泥娜咬牙切齒。「哈!說的好,說的好!晦,小泵娘,如果你想跟其他人競爭,梅力特在酒吧里。」
「你願意告訴我酒吧在哪兒嗎?」妮娜請問。
威古哈哈大笑,胡亂的朝個方向點點頭,然後又轉過本分那些信件。妮娜懊惱地猛敲櫃台鈴幾下,看到他的肩膀因為受到驚嚇而抽搐,才在整屋子的男人的鼓掌、歡呼下邁開步伐。
威吉扭過頭來,及時看到她拖著行李和斗篷,毅然地邁向一扇門——然後直接踏進女洗手間。
在幽暗的酒吧內,憂慮重新攫住妮娜。男性的喧嘩聲,厚重的啤酒懷撞擊木桌的聲音,一個肥胖的大胡子敲彈一架小爸琴的聲音,魚腥味、煙味、潮濕的羊毛和油布的怪味全混在一塊兒,一首腦的向她撲來,令她感到天旋地轉。
「你有什麼需要嗎,女士?」站在長長的吧台末端的壯碩酒保好奇的看著她。
妮娜躊躇地朝他移一步。他的表情染上一些不耐煩。「別這樣,女士,我沒有一整天的工夫,即使你有。」
「抱歉。」妮娜更走近些,並飛快打量他一眼。
他的白色背心沾滿酒漬,露出兩條毛茸茸,上頭有刺青,肌肉糾結的手臂,他令她想起在紐約碼頭附近的魚市場踫到的那種水手。她一向連正眼也不敢去瞧那類人,更別提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