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馬坤二讓藍翎給斗樂了,胃口也好了起來。
矮陋的小屋里洋溢著溫情,而屋外的窄窗前卻是疑點滿懷——
她是老馬的什麼人呢?也住這屋里嗎?這周圍的景致全是她改變的?!
嗅著里頭滿室的親情,翟靂已不覺冷冬清晨的寒凍。他原以為這樣的畫面只在電視中的家庭溫情劇里才會不寫實的出現,沒想到這幕就活生生地正給自己親眼看見了。她那孝順的熱勁兒好溫暖,不僅看得見、嗅得著,還似觸得到。
因為屋內昏暗的光線,他並不太能看清她的臉龐,但翟靂感覺得出,她是位不討人厭的女孩。
他有些兒惱怒,惱怒家中莫名地多個陌生人而他竟不知,且看情形,不知道的人當不止他一人!
老馬怎能這樣呢?!是誰縱容他這麼做的?!
「而「翎兒」又是何許人也?嗯,這人的底細得找時間查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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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翟公館嗎?」正清理大廳的老吳接起電話。「請問您哪位?——喔,是露茜小姐啊!大少爺他——」
「我來跟她說!」一听見是露茜,剛由餐廳出來的曉梅便快步地奔前搶了話筒。「喂,露茜姐,還記得我嗎?!我是你那漂亮又大方的曉梅妹妹!——真的呀!那太好了,你放心,我絕對會把話傳到的。——好,拜!」
曉梅一掛完電話,就迫不及待地跑上樓去,將這一則消息告知翟揚。
「明天回來?!」翟揚一臉的困惑與驚訝。
「是呀,專程趕回來陪你過新年的?,夠感動吧?!」
靶動?哼,她永遠不會讓他有感動的時刻!惋惜和感慨倒是常有,她太不珍惜自己,也太不珍惜所擁有的了。
「爹地已經下令,叫你一定要撥開所有的雜事,陪露茜姐度個盡興的年!」
「下令?」哎!他的情感之泉,想來又將于父親予他的婚約令諭中,未涌而干竭了。
除了坐看泉源干枯外,他又能如何呢?
他原有個自己期待中的新年啊!而如今,他必須放棄期待,他必須不懂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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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曉梅喊停老申,然後搖下車窗喚住五米路旁看似正在閑步的翟靂。「新年假期里,百貨公司的生意不正忙著嗎?怎麼你還在這里?你車拋錨啦?」
曉梅的問話直刺進翟靂的心坎里,他的心頭泛起些兒不自在,甚至有點心虛,他的車並沒有拋錨,會步行在這條路上,純然是有心想「偶遇」那位叫「翎兒」的女孩。他想這年節時分的,她的出入當會較頻繁才對。他暫還不想用強權的手段直接登門入室的問明原委,只想以較平和的方式知曉她的來歷。哪曉得她的蹤影還未見著,卻踫見了曉梅。曉梅會在這大年初二的午後便回程返家,還真是不尋常。依照常理,她當會借著假期瘋狂至三更半夜才會想到回家的。
「車沒壞,只是想借走路思考一些公司的事,我想到外頭再叫車。」
「別叫車了,等老申載我回去,再折返回來載你,不就得了?!」
「你不出去了?」
「當然要,不過,即將被我‘收押’的那個人有車。」
「噢?你想收押誰啊?」
「露茜姐未來的丈夫呀!」
阿揚?阿揚不是出去了嗎?他車雖在,但早餐時便沒見著他的人。原還以為他是一早便搭露茜的車出門呢!
「不跟你多扯了,被放鴿子的露茜姐還等著我押人去呢!」曉梅見翟靂若有所思的模樣,也就不想多說了。
「喔!」怪了?阿揚到哪里去了呢?這事要給爸知道,不又冒火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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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等到我,你的心情一定不好過,說好了我會來的——」一個使勁,一串幾乎達到對岸的水漂兒在湖面絢麗的綻開。雖逢佳節,翟揚仍一身偏好的深暗。
藍翎的衣服也平常。雙親逝世後,她就再也沒有在過年時添加新裝過。「不會呀,我一個人待這兒待習慣了。」繼他之後,她也擲出一石,哪知「呼呼」兩跳,石子便沉了底。「我知道你一定有事才會沒到的。」
有事?哎,算是有事吧!為了滿足父親跨足統御工業界的願望,他和露茜的約會自當算是要事。可是昨天對他來說,真是度日如年,所以今天他決定爽約一次。露茜洋化的作風總令他招架不住。這月余,他倒挺滿足于沒有的日子;听見她要回來過年的消息,他仿如晴天霹靂。
她陸續擲出幾顆石子之後,注意到了翟揚若有所思的沉默。「你是不是還有要事沒辦好呀?」
他凝愁地望望她,想到了露茜絕不會對他爽約之事善罷甘休的難題,或許,現在她正哭訴告狀得兩家人皆知了。想到這一點,他的眉又更蹙緊了一些。
她看著他的愁眉,沒有繼續追問,她只是站起來拍拍臀部,然後對翟揚說︰「我們回去吧!都快四點了。」
他為她細膩的心思與善體人意而感動,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面前,托起她的臉——
她詫異地仰望他,發覺此刻他的眼里竟有湖面泛現漣漪時的波光,好吸引人——
他的面龐不自主地緩緩俯下——
她的詫異加劇,她不知他要做什麼,她害怕地問了一聲︰「你怎麼了?」
啊?!他瞬即回過神來,然後別過臉、收了手,懸在半空中的那一顆心簡直就要迸出了胸膛。「沒,沒什麼——」
「那我們回去吧!」她拉過他的手,竟發覺他的脈動好快、體溫好高。「你不舒服嗎?」
不舒服?不,他再也沒有比適才那刻感覺感到舒服過;只是可惜,沒能持續。但,他又有什麼資格持續呢?他是一個受著婚約束縛的男人,他搖搖頭,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會窒息的。翟揚反手牽住藍翎的手,輕輕地對她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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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揚才剛入門,屋里的責罵聲便響了起來。
「讓你好好的陪她過個年假有這麼難嗎?!你看你把這大好的表現機會給搞成怎樣了?!還讓你李大伯親自打電話來找人,你呀你,簡直想氣死我!」若非輪椅的限制約束,翟天剛恐怕早已登上前庭的歐式涼亭去賞翟揚一巴掌了。
翟揚立于涼亭上,望著圍牆外,潛意識里他不想面對父親,不想面對這個家,他只是持續保持緘默。
曉梅也由檐廊下走到了翟天剛的身後,接替老吳將輪椅推至涼亭下,上加油地說︰「就是嘛!你就沒看見露茜姐哭得有多傷心;還有,你還真會躲,人明明沒有出去,卻硬是讓人找不著你!」
「我不管你是上哪里去了,但你現在就進去打電話給露茜,約她出去,就現在!」
「等一下!」曉梅三步並做兩步跑至翟揚的跟前,阻止他的行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了?!」
「曉梅!」霍天剛投以輕責的眼神。「男人的事,女孩子家最好不要問得太清楚!」
「哼,好嘛!別問就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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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了,尋常日子就要開始了。對于今年能有位知心的朋友同她度了一天半載的,這對藍翎來說已是相當的滿足了。
趁著開學前的空檔,藍翎帶了些小堡具來到了「寧靜」湖畔,將一些新生的花芽、草苗拓植開來,她要它們著地生長,而且長得茂密可人。
堡作完畢,她于湖邊靜坐了個把鐘頭,像寫日記般的用心靈向「寧靜」傾訴一段心曲。直到看見倒映于湖面的天幕快速地蕩過幾朵稀薄的烏雲,她這才攜好工具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