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揚「欣賞」她有好一會兒了。打從她突然自籬笆下鑽出,教他愕訝地止住腳步之時起,他就開始欣賞她那若有所思的天真自然;也奇怪她此刻的所為,為什麼她會在這塊私有土地上,將一株株的小花拔除?滿腦子的疑問中,他唯一確定的是,這周遭生動活潑的環境,一定是出自她的巧思。只是,是誰給予她這項權利的呢?老馬嗎?老馬他一向就循規蹈矩的,不可能是他;他雖喜歡這樣的改變,但可也得趨前問個明白。
「小泵娘。」他向她跨近走來,那健碩的身軀自然流露出藝術家的狂野與些微的冷漠。
「啊!」她本能的迎聲回首。同時因驚覺而分神,一不小心,圓鍬割傷了她的手指。「哎呀!」
「怎樣了?我看看!」他迅速的走近,並掏出手帕為她擦拭傷口上的污泥。
啊——這手帕,這氣味,這溫柔有禮的舉止——是他!真是他!真是想不到啊!她閃動著長睫毛,然後詫異地打量他,打量他這十載的蛻變,不禁令她感慨,這無聲無息的歲月改變人的力量可真是巨大。
靶于她的詫異,感于她有違禮節的打量,他抬了眼——啊!這眼,這唇,這一臉的甜蜜溫馨——沒想到竟在這兒踫見她!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兩人的心同時發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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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十迪斯可舞廳內,人聲喧嘩,音樂動感十足,所有年輕人都在里面享受他們的青春。
翟曉梅剛剛跳完一首勁舞,退出舞池後,便端起一杯咖啡啜著。
「小姐,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是你?!」當翟曉梅發覺邀舞者是陰魂不散的董瑋,便舞趣盡失地頹坐在椅子上,然後翹腿揚臉地,連瞧都懶得瞧他。
「別這樣嘛,我可是翹了一下午的課跑來陪你的!」董瑋一身花稍的毛衣、牛仔褲,他沒在意對方的鄙視,仍然猛獻殷勤。
「笑話!誰要你來陪!你配嗎?」曉梅又一次不屑地瞅他一眼,並將目光移向舞池,繼續說︰「你給我拎皮包都嫌不夠格,還敢想陪我!」
「別這麼說嘛——」
「得了,你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哪!」
是嗎?董瑋的自信心被她的言語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要真這樣,往後哪還有搞頭?甚而,根本就沒有往後了嘛?就在董瑋暗忖的當時,一記真實的撞擊落在他的心口上,低頭一瞧,是曉梅的硬式小提包。
此時曉梅已驕傲地站起。「就給你當個拎皮包的小苞班的機會吧!不過先說好,要是你做得不如我意,我可會隨時要你滾蛋喔!走吧,載我一程。」
「去哪兒呀!?」董瑋難抑滿懷的欣喜。
「你還沒資格問呢!听話點,跟著走就是!」翟曉梅還是驕傲得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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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親?」馬坤二手握藍翎交給他的五千元,眉頭一直就沒松過。
「怎麼,馬爺爺?您懷疑他的身份啊?」原沒想告知馬爺爺她和翟揚相遇的事,但在翟揚「轉交」翟家大少的種苗金後,她不得不說。她希望這五千元能夠交在馬爺爺的手中,好貼補些生活家用。但她隱瞞翟揚的名字,也隱瞞對翟揚的好感,她實在不想讓馬爺爺除了生活與病痛外,再為額外的事憂慮。
「懷疑倒沒有,只是,大少爺既對院子、道路的改變滿意,就該當面跟我講,並親手把錢交給我才是呀,怎麼會——」
「喔,他說是聊天提及,大少爺隨手拿出錢托他轉的;他並說現在事忙,不知哪時候才會見著您,而見到時也不一定記得給。」
「那你待在這兒的事不就暴露了?」
「才沒哪,馬爺爺,您放心,我告訴他,我是您因病才私下暫雇的工讀生,我並要他別在大少爺的面前提及,以免害您失了工作。我這說法棒吧!一次就瞞兩個人?,而且他連我姓啥都不知道,只知道您叫我小翎兒!」
「雖然是這樣,但——」馬坤二憂心忡忡地,他總覺得有一股不祥之感。
「您別再為這事擔心了嘛,我跟他再度相識這麼些天來,不都沒什麼事嗎?您呀!懊操心的是您的身體!」藍翎像個大人似地哄勸著馬坤二。
「馬爺爺的身體有什麼好操心的?還不都是老人病痛;人嘛,總有這天的——」他慈藹地撫撫藍翎札成公主發式的腦袋瓜兒。
「馬爺爺,您又說翎兒不愛听的話了!」藍翎偎入他枯瘦的懷里。十載的歲月,他爺孫倆就這般相依為命的走來,現在,誰都害怕失去誰。
「好,不說,馬爺爺不說——」哎!不說,難道就能跨越這道人生必經的關卡嗎?醫師抱歉的神情又在馬坤二的腦海中浮現,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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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錯的有可能是你們,絕不可能是我!」跨出游樂場,董瑋架勢十足地騎上他的拉風重型機車,一副唯我獨尊的大哥樣兒。
「你們以為我這車是假的嗎?告訴你們,這車價值十三萬?!要不是富家大小姐,哪有這麼大方的手筆,花錢像擲沙子似的輕松!」
「可是依據你的形容,你所踫見的,根本不是我和孬種向你提的那位學妹嘛!」扔了煙,粽子又燃了一根。僅僅數日,他們抽的全是進口香煙。而這些煙,全是董瑋「跟班」至各大舞廳、夜總會搜括來的免費品。
「是啊?挺怪誕離奇的!」孬種趕忙搶過一根煙,深怕抽少了會吃虧似的。
「離奇你個頭!」董瑋一提手便朝他的腦門推去。「她溫熱的紅唇、縴細的腰及女敕白的皮膚,我可是實實在在接觸過的喔!」董瑋自吹自擂的手法高明極了;實際上,至今除了拎過她多款的皮包外,他連她的手臂都還沒踫過呢。
「別听孬種鬼扯!只是,有必要弄個清楚,要不然到後來才發覺是被對方耍了,或唬了,可劃不來。畢竟大話誰都會說,擺闊誰都會干呀!你看為了把她,曠課的節數都快臨界了,而期末考又考砸了。」仲池的這番話較具建設性。
「這倒不打緊,她說只要她爹地的手一揮,像我們這種鄉下專校的校長,哪個不哈腰彎身的!」
「如果這也是大話一句呢?」
「這——」听完孬種和粽子胡扯了一通,董瑋的心緒也浮躁了。要是真被她的擺闊給耍了,搞得連學校都進不得,那臉可丟大了。不行,可得趁這個寒假把她的身份給確定才行。嗯,非得將這事給弄個清楚明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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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水仙、劍蘭、雛菊三種花、九款顏色共六十四株的花苗分植于「寧靜」湖畔,藍翎和翟揚辛苦了一下午,這才歇手休息。
這個美化「寧靜」湖的計劃,是藍翎的構想,只是未經湖主人的同意,她又不敢擅自行動,才會拖延至今。而適逢年節將至,倒像是給「寧靜」湖添了幾款過節的新衣。這翻新景致,也為兩人添加了以往年節所感受不到的熱鬧。
「打算怎麼過年呢?當學生的應該最期待過年了。」環顧「寧靜」,翟揚心中的憂郁早已褪去,且似真似幻地仿若听見有悠揚的樂音飄近,一曲一音符都躍進心湖中再隱蕩而出。
「就當一般日子過呀!」她刻意的微笑,表現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模樣。但在微笑的背後,卻沒有人看得出她的憂傷。她也知道她這年紀當是挺期待年節假期的,但她不能期待,而且必須揮別期待。以她多年來的處境,她不該讓太多的期待佔據她的生活,她總是這麼一再地告訴自己。更何況,近年來,馬爺爺還常有下不了床的情況,若真有所期待,她只願馬爺爺的病痛能早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