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什麼地方呢?」
「一個能讓人的心靈感覺平靜的小湖,很隱蔽,很幽靜,大概只有小扮哥知道。」
「連‘皇宮’里的人都不知道嗎?!這麼大片的地方,可都是他們的呢!」
「皇宮?」
「就是這條路的盡頭,那棟豪華得像一個城堡的大房子嘛!你不覺得它就像皇宮一樣嗎?」
皇宮?那他豈不成了皇宮內的大王子?!他莞爾一笑。「不覺得!」
「為什麼?」
「因為,那大房子里沒住你這位可愛的小鮑主啊!怎能稱為皇宮呢?」
藍翎听著,笑了,如盼得水仙般粲粲地笑了。她這一生可是頭一遭被人捧稱作小鮑主的,怎能不開心!
「走嘍!——」他踩動車,示意要藍翎小心點。
「哇——」藍翎興奮得大叫了起來。
迎著風,迎著大自然的撲鼻香,迎著滿眼的翠綠,他們掉轉了方向後往前逍遙行去。
「咦?你要往‘皇宮’那頭去啊!?這樣我會被看見的!」
「放心,這會兒里頭的國王、王子、公主都不在,連請假待著的大王子也出去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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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行約二十余分鐘,翟揚正感腳勁疲乏之時,卻在彎身穿過幾株變種盤根矮樹後,終于讓藍翎目睹了這潭「寧靜」的小湖。
「好美喔!」環顧四周湖景,藍翎的疲累已然消散。那圍湖的矮樹、蘆草,那遍布湖畔的各色小花兒,那澄綠透青的湖水——啊,真是美!
這湖不大,但湖的美不在大,在于氣氛,這「寧靜」之名喚得好。藍翎邊思索邊走進花叢間,她被花香誘得不自主地蹲了下來,她盡情地聞起各色各樣的小花,好一會兒才揚起臉蛋來,一臉珍惜的問︰「以後我還可以來嗎?」
「當然!」看透這女孩的心思,翟揚有覓得知己的感受。
「那我會把手帕洗干淨,往後我來這里時便帶著,好在遇見你時還給你!」
還?哎,沒機會的,今天是他在出國前對這里最後的巡禮了。這里是他在最傷心的一段日子里尋獲的寧靜地啊!在那段悲苦的日子里,他的母親久病終逝;這面湖,听進了他許多童稚時傷心的告白,因此,他常覺得這湖是具有靈性的。
「不用還的——」
「那怎麼可以!是你的東西就該還給你!」
他沒多做解釋,只是一味地看著湖面。「往後你要是遇有什麼不快樂的事,你就可以對著這面湖傾訴;說完後,你就會感覺快樂多了。」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站起,瞧瞧他,又瞧瞧湖面。
「下回遇有不快樂的事,你就可以來試試啊。」
「要是不小心被你听見了,怎麼辦?」
「不會的——」自然是不會的,但他倒希望真能听見,他想听听她這稚幼的女孩,心中感覺不快樂的事會是什麼?或許,他還能幫上忙呢!
「好吧,我相信你!」她蹦回他身邊,頑皮地扯了一下他的手臂︰「回去了,小扮哥。待會兒那住在皇宮里的王子跟公主就要放學回家了,如果回去晚了,怕會在路上踫到。」
「不會踫到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真正的王子跟公主還待在‘寧靜’湖畔啊!」
「喔——也對!」藍翎慧黠地接了腔。
然後,兩人笑了,兩人開懷地大笑!清亮的笑聲漾滿了湖畔、湖面︰翟揚一時興起,隨地揀了一塊石頭,奮力朝湖中擲去,激起的水漂兒就因此伴隨著笑聲在湖面綻開,一朵續一朵——
☆☆☆
「還想走走看看?這地方你待了一、二十年了,難道還沒看夠嗎?省啦!等你捧了學位歸國之後,再好好的看個夠吧!」翟天剛令老申將翟揚的兩大只行李先行提上車後,便看著表直催促著。
「還有時間的,爸——」翟揚哪是真想四處走走看看,他只是想去「寧靜」湖畔,再看一眼那有如春天花兒般、甜甜笑容的女孩,她真會為了還他手帕而去湖畔嗎?他真想能再見她一面,她的笑容是那樣的令人難忘。
「男孩子別這樣婆婆媽媽、難分又難舍的!讓人看了會笑話的,要你早點到機場去,是因為你還有人得見見哪!」
「誰?」
「你李大伯的千金——露茜。她今年夏天就高中畢業了,很快就會和你在德國相會的。你日後可得多照顧她點,別折損了你李大伯的一番心意!」
「爸——」
「就知道你會有話要說,凡是我設想的事,就不容你反對。你要知道李家跟我們翟家可是絕配,再沒更合適的了!要是兩大家子能結合,那多風光?!好了,現在就走吧!沒時間讓你耽擱了。」
走了,就這樣走了,哎!原想此去僅是磨耗數載的,怎知,就將葬送一生啊!
他嘆氣連連地踏出圓拱的廳門,連回首的勇氣也消失了。
☆☆☆
蹲躲在五米路旁的籬笆外,藍翎只能瞄看氣派非凡的黑色大車威風凜凜地駛過,她頓時覺得好委屈。
在湖畔等不到手帕的主人,水漂兒也沒學成;而這會兒又得這般見不得人地躲著、瞄著,藍翎的心就要打結了。她模著口袋內那只手帕遐想著︰
要是這個大少爺能夠像那位大哥哥一樣的溫柔、有禮、又和氣,那該多好!那她就用不著這樣偷偷模模地生活了!
座車內的他,到底是長成什麼模樣的呢?嗯,該是很驕縱蠻橫的吧!
……
哎呀,管他的!反正這輩子,她跟馬爺爺口中所喚的大少爺,就如同數學課本里那兩條永不會交叉的平行線;所以,又何須在意他的模樣、理會他的脾氣呢!
就是嘛!想通了之後,藍翎的心情快活了起來。
她站直身子,晃動著兩根像麻花的小辮,輕快地奔回她的紅磚矮屋——那個使她重獲溫馨的家。
第二章
十年前,翟揚抱憾離家;十年後,天注定,他要為償願回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翟揚赴德留學已有十載;這十年當中,翟靂也去了日本留學,不過已于半年前歸國;翟曉梅,她由十歲的黃毛丫頭,一變而成亭亭玉立的雙十年華俏姑娘了。
今天是翟揚榮譽歸國的日子,翟靂和翟曉梅一早就帶著鮮花赴機場接機。翟曉梅瞪大了那雙勾描得細膩嫵媚的丹鳳眼,瞧著眼前這位甫自德國歸來,散發歐洲浪漫與狂野于一身的翟揚。
「大哥!」翟曉梅輕輕喊了一聲,翟揚此刻的模樣足令猶記他十年前毛頭小伙子面貌的人大吃一驚。他那頭不長卻發梢微卷的濃密頭發,與顯露睿智慎行的雙唇上的性格小須,及那一副魁梧的體格架勢,真真不似個捧回雙博士的人,倒像位游居于歐洲十載的藝術家。
這十年來,他家未回,相片又從沒寄過,難怪翟靂與曉梅會如此驚訝他的改變。翟曉梅略收驚愕,走近他,給他一個歡迎的擁抱。
「你這副模樣要讓爹地瞧見,鐵定對爹地的心髒又是一次重大的激!」
「這麼嚴重!?」松開曉梅的擁抱,翟揚細細觀賞起歲月在他們兩人身上的雕琢。曉梅的模樣兒並無多大的轉變,宛然稚齡身姿的加倍放大而已,仍然是那般地白晰嬌貴與略嫌單薄;那眉毛眼梢間仍然流露出驕傲與瞧不起人;而一款剪削成極薄短的發型,正將她的嬌貴與驕傲的氣質表襯至極。
至于翟靂,改變也不多。一向偏愛淡衣素褲的他,仍是一身素白,與他那天生的白淨膚色正好相襯。他蓄著短西裝頭,白淨的面龐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昔日的秀氣紈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斯文與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