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場險些讓季白雪喪生的人車追逐。至今想來,仍教安特洛感到驚心動魄,他不禁在心底歉疚地嘆息,若不是因為當初自己在忙亂中把膠囊交給她,今天她就不會無故遭受到這樣的災禍。
忽見她眉睫微顫,她要醒了嗎?她會不會怪他保護不周?會不會怪他援救得太遲?在這一連串不安的疑慮中,安特洛不由得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屏息以待。
季白雪緩緩睜開眼楮,一見站在眼前的人竟是安特洛,不禁露出微笑。
「嗨!」
那有如花蕊驟綻的笑靨教安特洛的心頭不由自主輕顫了一下,他不覺走上前去,伸出雙手,輕捧住那纏著繃帶的小臉,俯去,沖動地吻了吻她的前額。
季白雪錯愕地承受著這倏然停留在額上的溫柔,一股混著陽光氣味的薰衣草香似有似無地在她鼻端飄蕩著,這是來自安特洛身上的味道嗎?她不敢確定,可是卻讓她有種仿佛有道暖流柔柔竄過全身似的感覺。
「感覺好一點了嗎?」安特洛似乎沒有發現自己唐突的舉動,眼光極柔和地停留在她的臉上,知道她英文不好,試著用最簡單的英文與她溝通。「很抱歉,最近忙了一點,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看你。」
她微笑地搖搖頭。「當王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呢!」
安特洛怔了怔,不自在地笑了笑。「真糟糕!被你知道了。」
「我看到你的畫像。」她咬咬唇,為自己早先錯誤的假設赧然。「其實也不用這樣瞞著我呀,王子的簽名可比好萊塢明星的簽名還要有價值呢!」
這個女孩!他不禁輕松一笑。「我是怕你知道後,心里反而會有負擔。」
她抬起眼,瞅著他。「你不會因為我在台灣曾踢你、咬你,還害你被趕下車,而把我帶到這里來審判我吧?這不是一個好王子該做的事呢!」
「當然不是這樣!」他為她的話不禁莞爾。
「那麼告訴我,你當初是怎麼帶我到這里,還有那膠……」
安特洛驟然伸出手蓋在她唇上,眼光調向在旁服侍的宮女,後者會意地退出房間,悄悄將門帶上。
「我不想讓你知道太多,否則你會有麻煩的。」他收回手,輕聲說道。
「可是,為了這個吐不出來的膠囊,我莫名其妙的出生入死,要是萬一我真的被壞人殺了,我不就死得不明不白。」
他慎重地凝視她好一會兒。「這不該跟你有關聯的事,我怕你知道之後,你就會被無端牽扯進來。」
她不滿地噘起嘴。「到現在為止,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照樣被牽扯進來。」
「小雪……」他猶豫地看著她幾秒鐘,嘆了一口氣。「好吧!但是你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難保你的父母不會受到牽連。」
「有這麼嚴重?」
「嗯!」他點點頭,深思的眼光調向窗外,神情不覺縹緲起來。「我們這是有幾百年歷史的小王國,在幾代以前,統治這里的國王是謬諾王朝,也就是我的堂兄弟卓納斯公爵的支系。」
季白雪不太確定能完全听懂這個復雜的外國歷史,但是卻明白這種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的事跡是古今中外的不變模式。
「到祖父那一代,謬諾王朝的唯一繼承人在出生不久後便夭折了,先王逝世前,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指定由我父親繼承王位。」
「等等!」季白雪不解地皺起眉頭。「你說你堂兄弟那個王朝沒有繼承人,那麼你這個堂兄弟又是哪里來的呢?」
安特洛笑笑,繼續說下去。「父王是個好國王,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他繼承王位後的十幾年國泰民安,直到謬諾王朝的繼承人流落在外的謠言傳出……」季白雪的不解更深了,但對這謠言的好奇也寫滿在沉默的臉上。
「父王立刻派人追查,經過一番的查尋,終于找到我的堂兄弟,也就是現在的卓納斯公爵,原來先王在世時,曾和一位酒館女主人有了一夜露水姻緣……」
原來皇帝愛風流不只在中國歷史上才有!季白雪恍然大悟地想。
「那個女子後來懷孕之事,先王到彌留之際仍毫不知情。先王的私生子長大娶妻如平民般生活,但在生子不久後,他與妻子兩人因為車禍喪生,仍在襁褓中的兒子便交給祖母扶養。」
「也就是那個酒館的女主人?」季白雪忍不住出聲輕問。
「嗯!」安特洛對她點點頭。「或許是喪子之痛讓她改變原本沉默的態度吧!她開始說出自己和先王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當然,剛開始沒有人會相信。」季白雪點點頭,她能理解旁人對這件事的態度,酒館女主人的話對視王室為神明的人民而言,簡直是褻瀆。
「他們當她是瘋子,我想,為了這點,她吃了很多苦。」安特洛幽幽地說。「不過,當卓納斯漸漸長大時,輪廓就和先王越像,甚至比他父親還像先王。」
「哦?」
「卓納斯的右前胸有一塊和先王一模一樣的胎記,所以當這件事情傳出來之後,所引起的騷動是可想而知。」
「這樣……」季白雪不覺露出關心的眼神入「你這個堂兄弟的身份一經證實,會有人站在他那一邊的吧?」
安特洛轉頭對她笑笑。「你說得沒錯!卓納斯一經身份確定後,父王原意退讓,但是被周遭的人勸阻,所以父王立即封卓納斯為公爵,但由于他是先王的子嗣,馬上引起許多人要擁立他為王的行動。」
「那麼後來呢?」她的凝神傾听和最初的心不在焉成了對比。
「眼看著就要引起內亂,父王便下了一道命令,讓全國人民去作主,若是多數人認為卓納斯應繼承王位,他立即毫無二言退讓。」
「結果擁護卓納斯的人沒超過半數。」
安特洛再次對季白雪笑笑。「雖然這是一個王權至上的國家,但是人民的意願還是很重要的,父王這時候已經在位二十多年了,卓納斯才不到三十歲,所以,我想這也是人民對他質疑的原因吧!」
「這倒是,那麼現在應該沒事吧!」說完,她內心仍隱隱感到不安。
「表面是沒事了,」安特洛嘆息地說。「這些年來,卓納斯處心積慮地要奪回王位。」說到這里,安特洛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他該不會找殺手暗殺——」安特洛淬然投來憂郁的眼光教她猛地打住。
「我的兄長可以成為很優秀的領導人物的……」
季白雪的心一動,感到話中藏有無盡的悲傷,想起他所用的代名詞是復數,動詞卻是過去式,不禁小心地開口。「你……有好多哥哥?」
「三個,我是家里最小的。」他的視線倏地自她凝神關懷的臉上調開,語氣有著不尋常的平靜。「大哥被封為儲君沒有多久,就在一回冬泳里溺水過世了,死因是心髒麻痹,他曾是游泳高手。」
「啊!我很遺憾。」她不由得替他難過。
「我也是。」他抿了抿唇,神色自若地繼續。「所以喜歡登山的二哥接任儲君的位置,一年以後,在登山時遇到雪崩,整支隊伍無人生還。」
听到這里,季白雪不禁倒抽一口氣。「那……那麼不會是接著你的三哥成為儲君——」
他明白她說了一半的話,沉默地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三哥和他的侍衛兼好朋友溫瑟都是有名的賽車選手,卻在一次車賽中,兩個人所駕的車都出事了,溫瑟逃過一劫,三哥卻沒有。」
半晌,季白雪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臉色變了。「你……你該不會現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