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玩的心理,她夸張地現出景仰的神情,念著畫像下的蝕刻銅牌,安特洛•馬查爾•喬奇歐•莫爾理特•範•揚佐,接下來是……季白雪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羅馬字體,吃力地辨認著,那是這個國家的語文吧!和英文很類似,有點像英文里的「YourHighness」……
嗯?季白雪的心驟然一頓,YourHighness,這個字很耳熟,自己讀過的,好像是個滿高貴的稱呼,是什麼呢?她不由得抓著頭苦思著,YourHighness,YourHighness,啊!她想起來了。是王子殿下。
對啦!是王子殿下沒錯。她不禁為自己的英文記憶得意地搓起手,眼光不經意地溜回那塊燙金的銅牌,心念猛地一動,手也不覺停了下來,這麼說來,這牌子上面寫的是「王子殿下」,而且還有安特洛長長一串的名字,所以眼前這是王子殿下的肖像,也是安特洛的肖像,因此……
安特洛本人等于王子殿下?!季白雪突然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里就應該是皇宮了。
是在做夢吧!她無法相信地撫著前額,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不自覺地穿過大廳,打開落地窗,恍惚地走到飄著涼意的庭園里,她極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來讓頭腦清醒,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自她身後紊亂地響起。
天上的明月忽隱忽現,她無意識地走在樹影幢幢的小徑上,似乎不知該如何吸收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這不應該跟她有關聯的呀!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台灣女孩,剛剛從二流大學畢業的女學生,安份守己的社會新鮮人,怎麼會?
剎那間,她弄不清眼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切似乎都混亂極了。
可是,如果……如果剛剛所見的都是真的,季白雪茫然仰頭望向朦朧的月亮,那麼,她究竟被卷入了個什麼樣的事件來了?
像是回答她的疑問似地,一道如鬼魅的黑影自她身後猝不及防地欺上前來,在她發出聲音以前,似曾相識的哥羅芳氣味再度席卷了她的意識。
夜色朦朧,在一座離京的豪宅參加盛宴的安特洛正低著眼簾傾听隨從的幾句耳語,只見他的眼眸驟然藍光一凝,隨即低聲對隨行的侍從說了幾句,又神色自若地與賓客們談笑風生起來。不一會兒,侍從在人群邊對安特洛投過來的目光微微點頭,安特洛隨後向男女主人握手道別,臉色依舊輕松。
安特洛一如平日的形象,莊重優雅地坐進了大禮車後,在不驚擾其他賓客的興致下,靜靜離開。
「究竟情況怎麼樣?」安特洛等車子駛離那座豪宅後,立即問道。
「據米契夫人的報告,那位季小姐似乎要找您,以為您在宮里,所以……」
「所以她就自己在宮里亂闖了。」安特洛微微蹙起眉心。「難道當時沒人阻止她嗎?」
「有人發現大廳的落地窗是打開的,所以猜想季小姐大概在庭院里散步,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在庭院里搜索了一陣子。」
「好了,我們盡速回到宮里吧!」
「是!殿下。」
天好黑……安特洛看著車窗外的一片幽暗,不由得憂心忡忡地想起擁有那一對烏溜溜眼眸的主人。
「溫瑟!」安特洛突然開口。
「是,殿下!」車內一個年紀似乎比安特洛稍稍年長的男子回答。
「如果她只是在外面散步,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目光沉著地說。「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溫瑟,想辦法去探一下,看對方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個中國女孩被我們帶了回來。」
「是,殿下!」
車內的空氣彌漫著一片沉甸甸的默然。
隨著車身的顛簸,安特洛不覺想起在台北的捷運電車中初次踫見季白雪的情形,當時為了避開追殺的人,情急之下才會將始終藏在口中的膠囊放到她嘴里,被她那麼猛力地揍了一拳之後,他才發現對不知情的季白雪而言,那可能是性騷擾的行為。
丙然,他沒有料錯,季白雪真的把他當,第二天找到她時,就被她踢了一腳,又在公車上遭到眾怒地被趕下車,當時,自己還莫名地愣在原地好一陣子,後來……安特洛不自覺對這些踫壁的經驗笑了笑。
他這一生可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打從出世,出身就驕貴的他,何況現在更是要繼承王位的天之驕子,不曾挨過打、受過罵,但是,到了台灣,卻被一個平凡的東方姑娘整得有如過街之鼠,人人喊打。
記得在讀有關中國的書籍里,有一句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始終無法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直到自己意外地停留在台灣,又意外地踫到季白雪,她讓他知道了這句話的真諦。
季白雪……他的眼前漸浮起一張細致的東方面容,那微微上揚的清靈大眼,總有意無意地散發著東方的神秘似地,黑幽幽地藏住了瞳孔,小巧圓潤的鼻尖及紅透如櫻桃的唇瓣,跟他在中國仕女圖中所見的東方佳麗有相當的出入,但在眉眼顧盼間,似乎又十分相似。
其實,當他知道中文里「白雪」的意義時,立即聯想到童話故事里的白雪公主,這個對比的聯想著實教他感到興味盎然,在現實的台灣,有位女孩叫「白雪」,但卻和公主兩個字的意境有段距離。
不過……安特洛想著仍在庭院里忙碌尋找季白雪的眾人,不禁回過神來,她安全嗎?
望著朦朧的月色,他臉色倏地一沉。
一個月色淒迷的夜晚,在這個佔地十分遼闊的豪門巨宅里,依然燈影幢幢,依香鬢影,不過,在這熱鬧宅第中,還是有不受干擾的一角。
「‘瓷器’到了嗎?」在這安靜的房間內,衣冠楚楚的男主人正用冷漠的語氣講著電話。
「是的,現在正等待您下一步的吩咐。」對方的聲音是恭敬的。
「盡避去分析研究,我只要結果。」
「是!」
電話剛掛上,叩門的聲音便響起。
「進來!」
「時間到了。」推門而入的是身材瘦長的僕役長。「大家等著要向您敬酒,爵爺。」
男主人沉默地點點頭,隨僕役長走出房間。當他在大廳出現時,一陣不絕于耳的掌聲與歡呼立時響起,在場的每一位嘉賓均紛紛向他舉杯。
「恭祝卓納斯公爵與夫人結婚七周年快樂!」大家不約而同說著賀辭。
卓納斯公爵朝廳內的賀客群迅疾地掃了一眼,除了預料會先行離去的堂弟安特洛王子外,沒有人中途離席。很好!
「干杯!」他不露心緒地握住妻子的手,對雲集的賓客舉杯,笑容可親。
「干杯!」賓客們興致高昂,附和地喊。
「爵爺怎麼說?班尼。」電話的這端一掛上,馬上就有人問。
「我們分析研究,他要結果。」回答的是一臉陰鷙的中年男人。
「這麼說來,我們要盡早開刀,把膠囊取了出來。」
「X光片顯示膠囊還在那個地方嗎?」班尼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首腦人物。
「真奇怪,不上也不下,就在原來的位置。」
班尼緩緩說︰「去聯絡懷特斯醫生做好準備,明天晚上動手。」
「那麼‘瓷器’要打碎呢,還是要補回去?」
「就不用費功夫了。」班尼不假思索地說。那灰冷的眼珠始終沒有一絲生氣。
「反正她是非法入境的。」
季白雪醒來時,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暗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張開眼楮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