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雪,二十二歲,大學應屆畢業生,這是她正式踏入社會的第一天。
八點五十五分,快來不及了。穿著端雅套裝的季白雪,踩著高跟鞋,朝著就在眼前的公司,沒命地狂奔著。早上才匆匆洗去的汗水,現在又重新出現在她薄施脂粉的俏臉上。
汗水沿著發鬢滴流而下,她忍不住抬手揮汗,放下手才發現新穿上的長袖米色套裝上有了她揮汗的明顯證據,右手衣袖沾著脂粉的汗漬,令她內心急得大喊糟糕,但是沒時間懊悔了。
記住!我不喜歡遲到。
總經理的話猶言在耳,現在的她只恨自己的腿沒有八尺長,可以一跨就跨進公司大門,對了!從大樓的後門進去比較快。
八點五十八分,距公司後門只有一公尺的季白雪看著腕上的手表,忍不住露出勝利的微笑,這是她昨天為了熟悉環境,在公司附近轉了一回所發現的,現在只要再半分鐘她就可以打卡,然後就不會……
驀地,有個突如其來的力量將她一把拉住,在她弄清怎麼回事以前,已置身在這大樓旁的小巷里了。
啊!她第一眼所見便是那亞麻色的頭發和胡須,是捷運電車里的魯賓遜,那個外國!季白雪本能地要大叫起來。
「噓——」那人及時捂住她張開的嘴。「別嚷、別嚷!」
那是帶著一種腔調的英語,季白雪才這麼想,心念又忽地一轉,這家伙顯然不是美國人,也不是英國人。但見他窮凶極惡又戴墨鏡的神秘樣,搞不好是意大利的黑手黨,想到這里,她不由得駭得直點頭,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听懂了。
那個男子謹慎地松開她的口,低聲地說︰「昨天放到你嘴里的東西,是特制膠囊,在二十四小時之後會讓你反胃吐出來,現在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了,所以請你在這里等一等。」
他說得極清楚而客氣,只是所吐出的英語帶著濃厚的腔調,季白雪听得迷迷糊糊,一臉的懵懵,但她听懂了最後一句,他要她在這里等一等。
季白雪心想,開玩笑!這可是她工作的第一天,怎麼可以為一個外國流氓蹉跎這重要的一分一秒。
「哈、哈!色……先生。」她強壓住慌張,擠出一臉笑容和不知所雲的破碎英語。「你……你……英語……真差,我……只听……標準英語……失陪了。」
她胡亂說著,便伸腳用力往他陘骨踢去,那人冷不防地哀叫一聲,蹲了下去;當下,季白雪轉身就跑,這一路跑到電梯,用不到她十秒鐘,但是很不幸,她的公司位于這棟大樓的頂層。
哼!那個黃毛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樣威脅她,知恥一點嘛!英語說得那麼差,讓人一句也听不懂。還說得那麼正經八百,羞不羞啊?根本不懂得閉嘴的美德嘛,還害她上班第一天就遲到。
季白雪焦急地望著樓層燈號一個一個緩緩往上亮,心中咬牙切齒恨恨地罵著,完全忘記其實是自己的英語程度差,所以才听不懂的事實。
她遲到了!遲到了三分鐘。季白雪坐在辦公室里想著還好沒有遲到太久的時候,總經理已抬出與昨天有天壤之別的臉色冷冰冰地對著她了。
「我不想听你遲到的理由。」總經理在她開口前抬起右手說話了。「要是下次再遲到,就別再來了。」
「是!總經理。」這時候,她才知道事態嚴重,趕緊連連敬禮。
「好了!」總經理緩和了口氣,指指桌上一疊厚厚的卷宗。「這些拿出去整理一下吧。下午一點以前要整理好,兩點開會以前要好好擺在會議室的桌上,不懂的地方問邱秘書。」
「是!」驀地一股突如其來的欲嘔感驟往季白雪的喉頭沖,令她立時臉色蒼白,強抑制了喉頭的惡心感,難過得彎下腰。
「好了!快去工作吧。」總經理顯然把她驟然彎腰的動作當成行大禮,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將注意力轉到桌上待辦的文件。
「唔!」季白雪強忍著這莫名其妙的嘔吐感,連忙一把將卷宗揣在懷里,彎著腰匆匆退出總經理室。
總經理抬眼望了下那彎腰退出的門外身影,無可奈何地笑笑。「年輕人就是愛作怪。」
在總經理室門外的季白雪並不是這樣就沒事了。她強掩住就要沖出口的嘔吐感,彎著直不起來的腰,趕緊將懷里的卷宗放到昨天就見過的邱秘書的桌上。
「咦?噢!」邱秘書不解地看了她一下,隨即明白地道︰「對了,找你的位置是嗎?暫時就在我後面這個桌子吧!等你……」
見季白雪對她直搖手,邱秘書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重重點頭,急忙說︰「你臉色好蒼白呀!要找化妝間嗎?在門口右轉就可以……」
不等她把話說完,季白雪已用跑百米的速度沖出公司,往化妝間跑去,沒時間細想,早餐才吃了一個隻果,為什麼會想吐成這樣?
好不容易她跪在抽水馬桶旁,做好了要嘔吐的準備,結果干嘔了半天,嘔得口干舌燥,卻沒有半點東西出來,正感氣餒之際,一陣嘔吐感又沖上心頭。
「嘔——」
她連忙彎腰,面向馬桶,卻什麼也沒有,倒是喉嚨像梗到什麼似地害她咳了半天,終于有個涼涼滑滑的東西躍上舌尖,她連忙吐到手掌心,仔細一看,竟是一顆紅白膠囊。
季白雪一時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努力思索了半天,竟想不起自己最近是幾時得了感冒,吃了康得六百?
忙碌了一天下來,當季白雪走出這棟辦公大樓時,已完全忘記早上莫名其妙的風波,心中只想著直到今天的工作接近尾聲時,才模清楚原來她這個職位的全名是「總經理秘書的助理」,不過,無所謂,她豁達地告訴自己,反正工作都差不多。
不過,她站在擁擠的公車里,低頭嘆了口氣,心情上,多少還是有點郁卒。
就在季白雪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一一掠過的街景時,身邊突然冒出一記男性低沉的聲音。
「小姐!請問那個膠……」這回是外國腔極濃,語調極生硬的國語。
不用回頭,季白雪立即想到了早上那個,背脊起了一陣涼意,暗叫︰老天,這個黃毛色鬼怎麼盯她盯得這麼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救命啊!。」沒讓那外國男子說完,季白雪就扯起喉嚨大嚷起來。
車內的乘客立刻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更想知道的真面目。
「死、臭洋鬼子、別踫我!」季白雪煞有介事地大喊。
大家不禁將憤怒的眼光投向那個滿頭滿臉黃發黃須,高大的外國男子身上,只見他一臉問號地看著季白雪,似乎完全不懂季白雪在喊叫什麼。
「小……小姐……」那個外形凌亂,不修邊幅的外國男子徑自朝季白雪伸出巨大的手掌。
季白雪逼真地尖叫起來,其實她自恃車上人多,根本沒擔心會再度被眼前這個「進口」吃豆腐,只是想起上回不明不白地被這個洋混蛋奪去初吻,她就氣憤難忍,此刻,她要借著其他乘客慷慨激昂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心,好好報報那回的奪吻之仇。
「哼!這個老外色膽包天,吃豆腐吃到台灣來了。」有人見義勇為了。
「瞧他一副滿身是毛的丑樣子,真讓人打心底發毛。難怪會對女孩子毛手毛腳的。」有女性打著哆嗦替季白雪出氣。
「這種人還能讓他搭車嗎?」有人更憤憤不平地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