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橫縱帶著冷肅的面容,踏著沉穩的腳步走到眾人面前。靜穆地上香後,轉身面對廳內肅穆的眾人。
在一片肅靜中,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
「七海幫,第十五代幫主接任儀式,儀式開始——」
「這是怎麼回事?」聶橫縱坐在書房里,听完律師念出父親的遺囑之後,不由得皺起眉頭。「要我接收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
「她叫陳夢殊,」律師的聲音平板得有如機器。「今年十五歲。」
「一個才剛剛月兌離尿布沒多久的小表!」聶橫縱忍不住嗤之以鼻,眉心卻鎖得更深。「父親究竟在想什麼?」
「主席您听說過何若梅嗎?」律師的口吻仍是公事公辦。「她是十二年前,故主席要追回的女人;她背叛了故主席,和一個叫陳襄之的私奔。」
「經你這麼一提,好像有點印象。」
聶橫縱從小就為了成為「世太集團」和「七海幫」的繼承人在做準備,和父親的關系並不親密。身為「七海幫」幫主的父親——聶天雄,創建世太集團,橫跨黑白兩道,一生不婚,交往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但卻只有聶橫縱一個兒子。
身為繼承人的聶橫縱,從小到大沒有接觸過女人,包括他的母親。少年時期曾隨著父親出入過燈紅酒綠的場所,隨即又被送進美國的西點軍校。
他繼承了父親英武魁梧的體格,以及濃眉挺鼻的輪廓;加上軍校那種領導人的訓練,使他堅毅的線條給人一種不容反抗的威儀感。
「當時,故主席在花蓮找到他們。」主席一詞,是現代的「七海幫」對幫主的尊稱,也是不易引起注意的名詞。
「父親一定看準了這個叫陳夢殊的黃毛丫頭,長大以後會有副討他歡心的好模樣。」
律師無言地點頭同意,知父莫若子,剛走馬上任的聶橫縱承襲其父剛猛的硬勢,性情和其父也相差不遠。
聶橫縱交叉著雙手,想了一下。「父親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小表要來?」
「下個月十五日,在陳夢殊年滿十五歲的生日那天。」
真不曉得要一個小表來干什麼!
那個何若梅一定是讓父親的面子掛不住,父親才會想出這個把戲。不過,父親現在人都作古了,要這樣一個小表來,簡直是……他忽然心頭一動,等等!要是那丫頭長得好模好樣,說不定能在中東的人肉市場上賣個好價錢!
「好吧!就那天,你找人去把那個小表帶來吧!」聶橫縱漫不經心地道。
這是個月圓的夜晚。
聶債縱剛剛才下了游艇,讓手下將走伸展台的新秀Hanna送走。
他不滿意這回手下所找的女伴。一眼就可以看出那玲瓏有致的身材,和許多模特兒一樣,人工的成分居多。那種渾然天成的類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明年就是兩年一度的Party999。那是招待世界高階層男士一星期的大型聚會,要讓他們在聶橫縱的私人游輪上恣意縱情的享樂,陪侍的自然就要是美艷大方、儀態萬千的完美女人了。
但目前像Hanna這種動過手術的女人,卻佔多數;找這樣的女人,只會破壞他的信譽。看樣子,他得叫在世界各地的「七海幫」旗下的堂主們留意一下。他一面駛著法拉利,一面想著。那流線型的紅色車身,在月光下,像一團火焰,飛快地沖往位于外雙溪的獨幢別墅。
「主席,王律師在起居室等您。」
聶橫縱的腳才剛跨進門檻,開門的弟兄就這樣對他說道。聶橫縱想不出律師來找他的原因,不過,他還是朝起居室走去。
「主席,您回來了!」律師一見聶橫縱走進來,便起身打招呼。
「有事嗎?」
聶橫縱的話才剛問完,便看到一位長發少女亭亭地坐在角落里。
「趕快見過主席!」律師看到聶橫縱的視線,立即對少女說。
「我是陳夢殊,請多指教。」那女孩起身對聶橫縱頷首。
聶橫縱微眯起眼,緊盯著眼前的陳夢殊。
那縴細的身形嵌在黑色皮制的單人沙發上,仿佛要被那黑色吞沒一般;如水蜜桃般白里透紅的臉蛋,瓖著幽黑似夜的眼眸;菱角樣的紅唇掛著一抹恬靜的笑意。她看來稚氣未月兌,卻清靈如水,不食人間煙火般,月兌俗出塵。
案親不愧是在香鬢飄裙打滾的個中好手,眼光果然獨到。在這方面,聶橫縱無法不對父親感到佩服,一個三歲小孩,竟能看出她的麗質天生。
「你多大了?」他必須承認,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移開眼光。
「我十五歲。」她看著他的眼神清澈無比,像是對人世間的陰謀毫不懷疑。
她的身材像十三歲,神情卻像有十五歲,但……聶橫縱說不出是哪里不對……這個女孩說話的口氣卻不像十五歲,他只能下這樣的結論。
「主席!」律師在旁輕喊一聲。
「王律師,辛苦了。」這是在告訴律師功德圓滿,可以告退了。「是!那我就先走一步。」律師見聶橫縱點頭,便低著頭退出起居室。起居室里,只剩聶橫縱和陳夢殊兩人。「坐!」聶橫縱在陳夢殊的對面遠遠坐下;要把一個人看清楚,是不能靠太近的。陳夢殊依言坐下,眼光溫婉地注視著聶橫縱。「你住哪里?」其實這些基本資料聶橫縱早已清楚。「花蓮。」她的態度像在應征工作。「我和爸爸媽媽住花蓮。」「你上台北來,你爸媽不難過嗎?」他抱著手臂,撫著下巴問。「爸爸眼楮紅了,媽媽也哭了。」她的臉上仍是一貫的恬靜。「那麼你呢?」這才是他想知道的。陳夢殊卻不說話,只睜著黑白分明的杏眼望著他。「你知道你是來干什麼的嗎?」他忍不住問。「主席要我來,我就來。」聶橫縱微皺起眉,或許他該表現得更冷酷一點。
「你知道,」他不由得把手架在膝上,將上身往前傾。「漂亮的女人生來就為了要取悅男人;而你,長得很漂亮。」
「……」陳夢殊沒有開口,仍只拿著恬靜如水的大眼望著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他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听懂他的話。
她將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重復了,臉上的恬靜卻依舊。
她不笨!聶橫縱心中想道。
「你知道,你很可能有機會去中東?」他銳利地盯視著她,這女人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嗎?
「主席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陳夢殊清純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一丁點兒的懼怕。
聶橫縱的臉上卻閃過一絲錯愕,是他听錯了嗎?還是這丫頭腦袋有問題?
「你知道,那個意思,」他頓了頓,決定明講。「就是把你送到人肉市場上,論斤秤兩的像賣豬一樣的賣給中東的酋長……」
聶橫縱緊盯著陳夢殊的臉,等待著爆發的情緒,然而,他失望了。陳夢殊仍只睜著漆黑如夜的大眼望著他。
「主席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媽媽說,要听主席的話。」
陳夢殊的話令他感到有點泄氣,這個小丫頭的腦袋里究竟裝了什麼東西?難不成是個智障?
「算了!」他突然對眼前無謂的對峙感到厭倦,便站起身來。「我先讓人帶你去你的房間。」
看著陳夢殊順從地跟著負責管家的弟兄走出起居室,那黑瀑般的長發、縴細的身影、小巧的腳步,一時間,聶橫縱的心頭竟有一種像是擁有了寵物的感覺。
聶橫縱掛著浴袍,從熱氣騰騰的浴室走了出來。
他趴躺在柔軟的床上,幾天的徹夜未眠讓他的肌肉緊繃,直至此時,才有了放松的感覺,似乎連合上的眼皮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