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因為鴻飛的真心浩蕩,水翎哭得更是淚如泉涌。
「翎兒、翎兒,別哭了!」雖然自己亦是心有戚戚,不過鴻飛身為男兒,自當扮演起「自強者」的角色,平復好自己的內心之後,他安撫她,並記起了自己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
「翎兒,你瞧,這是什麼?」他從行囊中抽出一正輕薄如雲卻榴紅似火的布料。
「好美呀!這是……」
「是我病愈之初,試著研染出來的紗料,我一直記得你喜歡石榴紅色,卻沒見你有石榴紅色的衣裳,所以我便幫你染了這匹布,希望你會喜歡!」
「喜歡!我當然喜歡!」水翎愛不釋手的模著料兒,卻仍不禁感嘆︰「就怕……我等不及它做成衣裳!」
「翎兒,我不許你如此氣短,你的病會好,一定要好!」
「好,好,我好!」水翎揉揉眼楮,低喃︰「可就算病好了,我怕我也不配穿如此輕薄美麗的衣裳了!」
「此話怎講?」鴻飛呆了呆。「你不是說你很喜歡這塊衣料
「傻瓜!我說喜歡,便是喜歡!可我恐怕它……遮掩不了我胸前那個疤痕。」
「疤痕?」鴻飛又楞了楞,這才記起她為他曾挨了一剜,而這一剜自然會留下疤痕。「我瞧瞧!」回過神,他便急切的伸手去拉水翎的衣裳,水翎因渾身乏力,勘不過他,只好由著他瞧了!
那是個碗口大的疤,凹陷或浮凸的一片深色不像被剜起,倒像被反貼上去的圖騰,和水翎其余雪白平滑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看著那傷口,鴻飛沈默的猛咬著唇,心痛如絞。
他的沈默令水翎有些心慌。她比哭還難看的笑著試問︰「很丑吧?你怕不怕?會不會嫌棄我……不再完美如初?」
輕輕撫著她胸口的疤,鴻飛令人莫名所以的說︰「它有點像飛舞中的蝶!」接著,他補充道︰「這疤痕,就像有人在你胸口紋了只圈然而舞的蝴蝶,而蝶舞,一向美麗,何來丑陋?」
他說著,淚卻不知為何又點滴落下!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今天眼淚卻成行。
水翎又何嘗不然!
當他細心的幫她掩好衣裳時,她再度淚盈于睫的問︰「你當真這麼想著……它……像只蝶?」
「我發誓,我是這麼想著——你是被一只蝴蝶紋了身的美麗二格格,而不久之後,我也會是個被蝴蝶紋身的靖府二姑爺。然後等你病體痊愈,咱們便是蝴蝶雙雙,比翼翩翩了。」
鴻飛如敘述詩一般的腔調,終于使得水翎暫且放下哀愁.含淚一笑。
斯情斯景,不禁教人感嘆。「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也不禁令人祈願︰「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薔」。
然,鴻飛執意要還水翎的這「一報」,又當真能挽救水翎那如蠟炬將殘的生命嗎?
第十章
鴻飛欲還水翎的這「一報」,依舊是由霜若權充「執刀手」的角色。
可慶幸的,挨了妹妹一則的尹鴻飛,並沒有任何類似水翎的異狀發生。
當然,胸口是會疼痛的,但在盼望水翎病體好轉的期待中,在看見那些揉了他血肉的藥丸服送入水翎口中的剎那,那疼痛時常會轉化為一股混合了酸楚與甜蜜的柔情,而那股柔情,令他忘了仍抽搐、仍疼痛的傷口。
話說水翎,也確實如那癲和尚的預言,正逐口的好轉中。從渾身乏力的纏綿病榻,到漸漸坐起、到能夠站立,甚至能在房里繞行個兒小圈,在都該把功勞歸給鴻飛。
或者如鴻飛和縴月所說︰「身是醫王心是藥」、「心病還需心藥醫」鴻飛的到來,激起了水翎濃厚的求生意念,而他衣不解帶的照顧,更教水翎不得不以毅力驅趕病魔。再加上姐姐縴月開出的精補方劑的細膩調養,就這樣,半個多月以後,家人又在水翔身上看見曾顯在鴻飛身上的奇跡。
水翎病體初愈的這天,已近臘月中,靖王府從這時才開始有了年節氣氛。這天,早巳過了臘八,可是鴻飛還是央司管廚房的僕婦熬煮了一碗八寶粥品,讓水翎飽飽口月復。
他是一湯匙一湯匙將粥喂進水翎口中的,一如最近,他將藥丸或藥汁送入水翎口中一般,對病中的水翎,他一適是溫柔呵護且無微不至的。
當鴻飛在桌邊放下碗,正準備端起另一份湯計時,水翎忙制止道︰「鴻飛,你別忙,我真的好怕你又忙出病來!」
「我現在可沒那麼嬌貴。」鴻飛頗氣概的偏頭強調。「倒是你,像個病西施了。來,再喝一碗湯,這很補的。」
「不,不了,再補下去,我怕我都要由‘病西施’變成‘胖東施’了,到時候你若抱不動我,恐伯就不要我了!」水翎嬌嗔一笑。
丙真是情愛的力量無遠弗屆!
那笑啊!競令水翎大病初愈的容顏產生了如「江總詩」——「回身轉佩百媚生,插花照鏡千嬌出」的效果。
鴻飛因那睽違許久的一笑而出神了小半晌。他情不自禁的來到床疇坐下,伸手攬住水翎,如立誓般的說道︰一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要你,要你、只要你!」
在鴻飛的喃喃中,水翎除了心里甜孜孜,連帶的也淚盈盈,良久,她才拭淚輕問︰「一直忘了問——娘她老人家還好嗎?為了我這病,拖累她老人家不少,如今又為了這病,勞你和霜若全跑了來,這個新年,恐怕只能讓她老人家淒清孤單的過了。」
「別擔心,今早我收到一封快信,娘正在上京的途中,若行程無誤,可能這兩天就能進京城里來了!」鴻飛淺淺一笑。「娘在信里頭說︰因為放心不下你的病情,也放心不下我和霜若兄妹倆,她便乾脆整了整行囊,打算上靖王府來打擾幾日,可她又有些擔心,擔心你阿瑪和額娘不知是否歡迎?」
「我的爹娘便是你的爹娘,同樣的,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何必如此的生疏客套。何況,他們三位老人家早是多年未見的老友,阿瑪和額娘豈有不歡迎的道理?」
「如此說來,我大可放心了!」
「你早該放一百二十個心的,鴻飛。阿瑪和額娘若是眼高于頂的勢利眼,你和我根本不可能結發為夫妻,而此時此刻,你更不可能隨便游走于靖王府,並任意停留在我的閨房里了!」
「是,是,娘子推理的‘是’可娘子卻有一件事說得‘不是’!」
「嘎——」水翎呆了呆。
鴻飛悄悄的附上了她的耳朵。「你早就‘不是’閨女了,所以這房間也‘不是’閨房。」
「貧嘴,這也值得計較?」水翎頰上一陣飛紅,’手同時愛嬌的朝他胸口捶了兩拳。
鴻飛的反應是——哀吟了兩聲!
水翎這才心慌的想到鴻飛的傷口尚未痊愈。「哎!你……胸口還很疼嗎?哎!我不是故意的!」水翎急得舌頭差點打結,連淚都差點溢出眼眶,好像痛的是她似的。
「翎兒,別忙,別慌,我這敷藥的布兒已經拿了下來,傷口也已經結痂,剛剛喊那兩聲,只是想嚇嚇你,沒想你卻當真,你瞧,我不疼了,不疼的!」見她淚又濡濕眼睫,鴻飛更忙不選的安慰。
「真的不疼嗎?讓我……瞧瞧好嗎?」水翎央求。雖和鴻飛已是夫妻,也早有過肌膚之親,可是對自己做這樣的請求,她似乎猶有羞意。
鴻飛沒有遲疑的點頭,卻略顯猶豫的說︰「我這是新傷口,看來有些可怖,你若害怕,就別瞧了!」
「傻瓜,可別忘了,我比你更早熟悉那樣的傷口!」水翎探過手,主動解開他的寶藍刻絲銀鼠襖及五色緞衫,瞧見那傷口時,她怔仲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