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莊頤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回應韓雪碧的主動示好,又緣于他要強的個性與顧及自尊,他更不可能和韓雪碧舊情復熾,可是他愈常膠著在韓雪碧無瑕臉龐及曼妙身影的怔忡眼神,令水仙的不安加劇。而當水仙協助他做復健練習時,他的暴躁易怒,更是教水仙無所適從、壓力沉重。
比較值得安慰的是,韓雪碧的出現並沒有削減了莊頤對她的「性」趣,一到夜寐的時間,他若沒有把自己深埋在她體內,便會溫柔的把她納入懷中,他擁抱她的姿勢,柔情而溫潤,但他的神情,深沉而幽暗,這樣兩極化的思維舉止,又讓水仙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把她當成韓雪碧在利用?甚或者,他根本就期望躺在他懷抱里的人兒是韓雪碧?
唉!難怪有人要說,女人如她們所用的鏡子一般脆弱;鏡子容易生影,也容易破碎。水仙也是女人,豈有例外。
心情是這樣紊亂紛沓的過了幾天,當水仙已逐漸適應莊頤情緒的古怪變化與韓雪碧的除了莊頤其他目中無人時,這晚霧莊意外空降的另兩位不速之客──莊琛和駱婷婷,又讓水仙一個頭兩個大起來。
事情又該從何說起呢?對了,該由這晚淑姨做的牛排大餐說起,為了刀叉擺放的位置,韓雪碧當著莊頤的面抨擊水仙和淑姨不懂「餐桌禮儀」,當下把水仙窘得面紅耳赤,把淑姨氣得撂下刀叉寒聲說道︰「既然你那麼挑剔,就換你來伺候我們吧!」
韓雪碧哪會伺候人?她天生是來讓人伺候的,她只消微嘟著她美麗的櫻唇,委屈的辯稱︰「我哪有挑剔?我只不過實話實說。」別人就拿她沒轍。
當時淑姨原本冀望一旁的莊頤評評理,順便看看能不能干脆一腳把這個「囂張」小姐給踹向旅館,眼不見為淨,可惜她的姪子只是表情淡淡的漫游著他的思緒,他微翹的嘴角甚至說明了他認為眼前這種情況相當有娛樂性。
淑姨差點當場氣炸了,她各瞪了莊頤和韓雪碧一眼,把圍裙甩下,忿忿不平的朝水仙嘟嚷︰「水仙,我認為你應該教教我們這位注重餐桌禮儀的小姐一些做客的禮儀,不然,她都快不知道誰才是霧莊此刻真正的女主人了?」
當然啦,水仙認為自己既不被韓雪碧認同為霧莊的女主人,她再對她下什麼馬威也無濟于事,所以她只安靜的對著自己眼前滋滋作響的牛排微笑,沒有作聲。
當時淑姨似乎被他們兩夫妻姑息韓雪碧的心態激怒了,爾後一陣急促卻熟悉的汽車喇叭聲瞬間平息了她的怒氣。
這種鳴汽車喇叭的方式,除了莊琛,別無分號。水仙忐忑的暗忖。
事實上稍後踏進霧莊餐廳的,也的確是莊琛,他臂彎中還親熱的挽著一個笑容甜美、笑靨迎人的女孩,她恰巧是水仙那英俊倜儻的二妹夫駱哲風的漂亮妹妹──駱婷婷!
說實話,水仙和莊頤、淑姨一樣,都極訝異莊琛會這麼快就再次回到霧莊,還帶著美麗可人的駱婷婷。
回霧莊的這晚,他就表情真摯的為他以前幼稚的行為及幾次的動粗,誠心的向他大哥莊頤道歉,還大方體帖的把駱婷婷介紹給大家認識,並公開表示不久之後駱婷婷將成為霧莊的一份子。
這份宣告意味著──莊琛和駱婷婷的婚姻隨時可能成立。
最初,水仙是十分驚訝的听著,並黯然的猜測︰是否在莊琛和駱婷婷婚禮的鐘聲響起的同時,也是她得低吟她對莊頤的愛情輓歌的同時?但無論自己的心情如何,她確實是十分虔心替他們感到高興的,莊琛的淳厚善良和駱婷婷的嫻淑溫婉讓他們形同絕配。而由駱婷婷凝望著莊琛時的甜蜜誠摯看來,水仙也肯定她已經由小妹玫瑰無意間加諸于她的感情陰霾中走了出來,並真心的和莊琛陷入情惘。
只是,莊琛的想法又似乎不盡如此,這可由接下來幾天莊琛的某些怪異言行得以證明,例如以前行止保守的莊琛,現在總會故意在眾人面前對駱婷婷表現出連駱婷婷都會為之尷尬的過度親熱,並趁眾人不注意時,對身為大嫂的水仙投以像要引她妒忌或挑興她的眼神。
又例如水仙時常會過敏的感覺到有人在窺伺她的一舉一動,偶爾掉頭,她會逮到莊琛正用一種她完全陌生的詭譎眼光盯視她,最奇怪的是,他似乎相當喜歡和他的前大嫂韓雪碧重逢,以前時常會咒罵拋下斷腿哥哥的嫂子的他,現在卻一有機會就和韓雪碧交頭接耳。當然,莊琛和韓雪碧若想培養遲到的友誼,水仙也沒有干預的權利,問題是──他們給水仙的感覺很鬼祟,他們的交談總在水仙出現時嘎然而止,繼之而來的那股不自然的靜寂,又令人感覺格外尷尬。
水仙的直覺告訴她,在短短的一個月里,莊琛的行為特質已有某些改變,那改變令他固有的溫和淳良消失,並賦與了他一些不安定因素,而韓雪碧,則是霧莊里的另一股不安定因素。
這兩股不安定的因素,讓水仙產生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而這些意外訪客的匯集,也的確造成了水仙一些不可避免的災難。
第十章
許多事情的發生全聚集在這一天──一個多一而又多霧的日子。
大清早,一陣無名的雨霧就把霧莊整個籠罩在一片愁澹的靜闃中。
但霧莊並非真的靜闃。在莊頤的復健室里,水仙正以她護士的專業方式,協助莊頤做著舉步維艱的復健堡作。
莊頤喘得厲害,他扶著兩根粗大的鋼管,第不計其數的伸直沉重遲滯的雙腿,緩慢謹慎的踏出一步。一陣痛楚襲來,他輕聲咒罵,看了看幾步之遙的輪椅,他大膽的挪移重量,之後他的膝蓋一彎,雙腿無力的下垂,差點「砰」的著地。
「小心,小心!」水仙邊低呼邊揪緊他的臂膀,等他再度支撐好自己時,她略顯擔心的說︰「想不想休息一下?不要太勉強自己。」
他額汗涔涔的點頭。「不管用!」他微側著他完美的頭顱,望著像在嘲笑他的光滑木質地板,怒不可遏的嘶吼︰「該死的復健,根本沒有用,該死的腿,讓我自覺像只被留在花園石牆上進退不得的毛毛蟲。」
多美妙的形容詞!水仙飛快把輪椅推向他,攙扶他坐下之後,她好脾氣的朝他嫣然一笑。「別急,慢慢來嘛!毛毛蟲總有一天會蛹化成為翩翩飛舞的蝴蝶!」
「連走路都走不成的人,哪敢想飛?」莊頤冷笑。
看來他一早的情緒就不太好。水仙要求自已不為他情緒所動的繼續微笑,鼓勵他︰「會的,總有一天你一定會走路的。」她堅定的說。
「是嗎?」他眼里燃著嘲弄的火焰。「我怕我還學不來走路,你就先飛掉了!」
「什麼?」水仙皺起眉頭看他。
「我說──自從我那個玉樹臨風的醫生弟弟回到霧莊之後,你每天都神不守舍、魂不思蜀。」他也挑起一邊魔鬼般的濃眉。
「你是什麼意思?」水仙屏息,為他語氣中的霜寒及自已盲目的疑懼所席捲。
「還能有什麼意思!」他諷刺一笑。「你心里正在盤算該怎麼和莊琛重溫一下鴛夢,不是嗎?」
「是誰給你這樣的想法?」她內心悸痛,但心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承受。
「想法不必誰給,每次你而對莊琛時的那副哀怨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對他余情難忘!」他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