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那股柔情的壓力讓婷婷驚喘出聲,他乘機將舌埋入她溫潤的口中,用他粗糙且不太靈活的舌挑逗她。
婷婷腦海中的大小齒輪在這一時刻幾乎停止運轉,她只感覺轟然和昏茫。她清楚自己並不太討厭這個吻,甚至還相當喜歡。哦!真難想像,一個像剛從酒缸里被撈出來、臭氣薰天的男人能撩動她的.…欲情。哦!她如果不是瘋了,便九成九是孤單太久。
她懷疑他吻她的動機,而當他杷唇抽離目標,轉移向她頸項時,她听見他在輕喃﹕「水仙、水仙、我愛」
就知道,他把她當成水仙在利用。
莊琛醉酒的呢喃令她厭惡到想一把推開他,但他在不知不覺間入侵她睡袍,正猛覆在她從沒有人踫過的柔軟胸脯與女性私密的有力手掌,令她驚駭的感覺自己有許多部分在復甦。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肌膚是活生生的,柔軟而充滿彈性,而她雙腿間的潮溼,令她寒暖交織。
雖然很難做到,但她仍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要求自己在莊琛杷她扳倒在床上之前先理智的想想──這是不是真是她所想要的?
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的確很嘔。但如果把莊琛也當成另一個男人的替身呢?那是不是就算扯平了?
莊琛能做誰的替身呢?誰?白雲峰是唯一竄過她腦海的男人。
真奇怪,兩年以前她就明白雲峰深愛的是玫瑰,也在老早以前她就曾大方的給予他們最真摯的祝福,但就算他們彼此現在都是極好的朋友,可是兩年前當她把雲峰拱手讓給玫瑰時的那股椎心刺骨感覺,至今仍是余痛漾漾。
或許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雲峰永遠是她駱婷婷初戀夢里最深刻的男人,而莊琛何嘗不然?水仙為了某種不明原因放棄初戀的他,卻改嫁了他的哥哥,婷婷深信這個夢魘至少會追隨他好幾年。
啊!誰說時間是療傷的聖手?殊不知時間最擅長把傷口惡化成瘡口。時至今日,她只不過把瘡口隱在完好的肌膚下,等候夜深人靜時,再把它挖出來緩慢的品嚐那痛。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而既已淪落,何不淪落個徹底?
這是當醉眼迷濛的莊琛把她推倒向床褥時,她心中最強烈、最離經叛道的念頭。
駱婷婷渴望淪落,而她也真的淪落了!淪落在這個充滿觸角的暗夜,淪落在莊琛盲目又激灼的沖刺間。
第七章
莊頤和水仙的「和平」,是以頗雲淡風清的方式做開始的。
新婚的翌日,水仙就再一次以她的女性縴敏與勇敢性情,重新思考了一次她婚姻的後果,並暗暗衡慮自己在這場婚姻中究竟該扮演何種角色?
雖說前人有「出門看天色,進門看顏色」這種俗句,但水仙自認是個思想還算新穎的時代女性,她並不認為她該把這段不知能維持多久的婚姻,任意曝置在莊頤冷硬的「顏色」下,任其渲染或敗壞。
無可否認,走入這個婚姻她走得好心不甘情不願。在突兀敲定和莊頤的婚姻,到步入教堂的這一個禮拜,她渾噩的游走在焦灼與惡夢之間。她覺得她對不起莊琛,對不起他的好與他的痛,可是她感覺無能為力,因為她欠莊頤的確實比欠莊琛的還多。
而今,躍入恍如一夢的婚姻中既已成事實,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它結束之前好好的經營它。
一如她選擇成為護士的信念──責任與今天是屬于自己,結局與未來則是屬于上帝。
听來或許有些宿命,但人只能夢想結局、無能操縱結局卻是不爭的事實。何況她也難得夢想未來。身為家中的長女,再加上母親的早亡,她不得不養成較務實的性格,活到二十五歲的她,在生活中一直篤行的──除了致力實踐當前,就是努力把握現在。
但十年前的車禍事件卻是她這種個性唯一月兌軌的外一章,也是她唯一逃避過現實的一次。而對莊頤難以為情的內疚,令她不得不在婚姻的第二天醒來,便開始認真思索並期望自己在這場可能為期短暫的婚姻里──拋開偏執且為莊頤找回一些什麼──藉以彌補他因她而損失的過往。
例如︰一些他的愜意快樂,甚或者他的一雙腿。
心願好像膨大了些。想要替他找回這些並不容易,她得找到很多的勇氣,他則得仰賴很多力氣,那還保不定會成功。但最最重要的,是先找回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正巧遺落在他的雙腿上。
嚴格說來這正是一種不良的骨牌效應,想要終上它並非易事,又加上他對她早已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他認為她不是個有任何美德的女人),水仙不認為自己能博得他太多的信任。
然而實際的天性造就了不撓的個性,水仙總覺冥冥之中她已獲得了一股助力,而那股助力恰巧就是新婚那晚莊頤自願訂下的和平條款──在盡可能的範圍內,兩人必須同意並配合彼此合情合理且不嚴苛的要求。
多麼美妙的條件啊!水仙聰慧的想到它並決定善加利用。
婚禮的第二天,她開始擬出她在霧莊所能做或所該做的事。
首先,她覺得莊頤需要一些接近人群的機會及有益身心的活動,她認為人是群居的動物,遺世獨居的生活對平常人而言絕對是有礙健康。
基于這點認定,婚禮的第二天,她就帶點顫驚、斗膽的要求同他在霧莊周沿走走,她的藉口是她想熟悉霧莊,並客氣的請他當嚮導。
莊頤最初的態度相當排斥,他冷嘲熱諷道﹕「要一個殘廢當嚮導,倒不如教豬飛上天去。」
他的創意話夠嗆人的,不過水仙為達目的,還是捺下性子回嘴道﹕「我不知道豬以後會不會飛?但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復雜化,我只不過在實踐我們之間的『和平』。」
她的話也教他愣了愣,然後他哈哈干笑,言不由衷的說﹕「這是你能找到的唯一藉口?但算你聰明!這也是我唯一能接受的藉口。『和平』,多麼美好的字眼,好吧!我會陪你去『享受』和平。」
水仙沒想到他還真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過這次冒險的結果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霧莊佇立在中台灣最多霧的一角,外緣有一片平台狀的草地,那里長滿了菊科的蒲公英和昭和草,草地之外則是一片頗濃密的相思林及一些住家,由霧莊的外圍,很難窺得霧莊的全貌,因為它被一堵約一人高的討人厭高牆圍住了,那讓它看來有點像座小型的私人城堡,護守著它主人的隱私。
難怪水仙每次望著霧莊時,總能感覺它隨著節氣衍生的多變風貌。晴天時,它看來就相當深沉;罩霧時,又有股難以言喻的古怪;落雨時,感覺更見詭譎淒美。完全像它的主人,多變又不可捉模。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是──水仙發覺了這里的人們對霧莊主人有股難以言喻的好奇,那些小孩總會在傍晚時流連于霧莊周圍探頭探腦,尤其當她推著霧莊那神情冷淡到近乎峻漠的男主人出現時,他們(約六、七個小孩)總是驚呼一聲作鳥獸散。
水仙曾就這件事嘲弄莊頤道﹕「看來你還蠻受歡迎的嘛!」
他深沉的凝視她半晌,表情莫測高深的答道﹕「是敬畏,人們總敬畏他們心目中的魔神。」
那時,她聰明的沒有追問,何以他會變成他們心中的魔神(其實光看霧莊就足以令人產生猜測及恐懼),但她愚蠢的決定,她絕對要努力的糾正並改寫鄰人們對他的印象。而接下來的許多日子,她不止努力去扭轉它,而且還成績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