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僅有的機會,你也該來找我談談啊!畢竟,這整件事的絕大部分關鍵是我,對不對?」他憤憤的盤起腿,抿起唇剛硬的說。
海芃被他的不可理喻激得怒氣油然而生;他憑什麼這麼生氣啊?臥軌的人是她和徐姍姍,可不是他也!何況,又沒有人勉強他來扮演英雄教美的角色。
海芃愈想愈氣愈委屈,她揮去眼淚,忍不住朝他低嚷著︰「我該怎麼跟你談啊?我該對你強調我好偉大嗎?還是我得對你說︰孫梵——為了你,我願意當情痴、花痴,甚至白痴?而你,可能答應我放手一搏嗎?或許!我是偏差了一點,沒思慮到擅自決定去做這件事可能會傷害到你那尊貴非凡的男性自尊,只是——你一向那麼無拘無束,酷愛自由自在,為了你的自由,抹掉那麼點男性自尊——會月兌一層皮嗎?會死嗎?」
「可能會死的是你,是你啊!你這個小傻瓜!」放棄盤腿,他跪坐至她面前,像只震怒的獅般惡狠狠的揪住她雙臂,咬牙切齒的搖晃她並朝她吼著︰「自由算什麼?自尊又算什麼?當我看見火車頭那麼直騰騰的沖向你,而你又宛如木雕石刻般僵在鐵軌上時……」回想讓孫梵也倏忽顫抖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的攬她入懷,暴躁的獅吼變成喑啞的掏心。「海芃,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好怕!那時,我仍站在距你一段的草坡上,心慌的無法目測出究竟是我距離你遠或者是火車距離你遠?我害怕來不及推你離開鐵軌,來不及救你,這輩子從沒有一刻,我如此害怕一眨眼就閃失一樣東西……一樣我摯愛的東西,那正是你,只有你!」
孫梵奇怪的表白及怪異的形容,讓海芃又哭又笑起來。「我……不是東西。」她含淚逗趣的強調。「我,只是個摯愛你的女人。如果你不嫌肉麻,我還要強調,我是個不惜為你生、為你死、為你哭、為你笑的女人!而我之所以膽敢和徐姍姍如此一搏,從不是為了剝削你的自尊、純粹……純粹是想讓你解月兌那副不該加諸在你身上的枷鎖,還你自由!」
「我懂!」他的下頜頂在她烏黑如絲的發上,眼眶微紅的戲謔︰「只是如今,我並不確定自己那麼渴望自由了!現在,我只想找個夠大的鳥籠,把你同我關在一起,看你還能不能再玩這種嚇死人的把戲!」
孫梵略嫌夸張且太多柔情的話語,讓海芃又抽抽嗒嗒了好一會兒,等他托起她的粉靨,用深情的眼神凝視她並俯身想以一個吻止住她的哽咽時,她卻唐突地在他懷中驚跳一下且頭差點擊中他的下巴。
「怎麼回事?」孫梵穩住她也穩住自己,莫名所以的問。
她低俯下頭,眼楮專注在自己沾了不少塵泥的牛仔褲管下的一只赤果的足上,她正經又嚴肅的陳述︰「孫梵,你有沒有發現,我的鞋不見了一只!」
我的老天!孫梵仰頭苦笑,感覺有點啼笑皆非;他正想親吻她,她卻在這浪漫的節骨眼上才發現她的鞋少了一只?嘆口氣,他決定先君子後小人的幫她找鞋,再來索吻!
就著已快隱逸的夕照,幾分鐘後,孫梵終于在軌道旁找到她那只多災多難,已有月兌皮現象的白皮鞋!他把鞋捧回草地邊緣海芃坐著的地方,蹲時忽然想起了一個他們曾玩過的小游戲,「如果這只鞋合腳,你希望成為什麼?」他微側著頭問,眼楮在夕陽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海芃記得這是幾個月前她受邀參加他的生日舞會時,他曾問過她的話。她也記得當時自己的回答因海蘭姊姊的存在而苦澀異常。可是如令,她卻可以放膽、率性的敘說她衷心的願望了——「假使,你是一只公青鳥,那麼,我將成為一只終身緊緊追隨依傍你的母青鳥!」
她的語氣既摯誠又慎重,眼中也霎時又漾出盈盈水光。
「哇!咒語更改了!我記得不久前,你才形容我像只「皮厚」的變色龍呢!」他像上次一樣,輕柔的幫她套上鞋。為免她再淚漣漣的,他撩起衣角為她拭去頰上殘淚,干脆打起趣來。
海芃真的破涕為笑了,「你還是一樣「皮厚」呀!只不過現在少了一點點保護色罷了!」她調侃他。
「我少了一點保護色,便便宜了你對我一目了然!唉!誰讓我是這種缺了神秘感就乏了安全感的人呢?!想想,我還是喜歡當變色龍。」他故作憂傷的自言自語。
「你還是認命吧!」她依進他懷里,攀著他並朝他俏皮的眨眨明媚的眼,嘲謔道︰「因為我實在很難想像——一只公變色龍和一母青鳥關在同一個籠子里,會搞出什麼雞飛狗跳的狀況來?」
「不難想像的,」他邪里邪氣的俯近她,把她壓入草地中。「頂多變色龍用小利齒咬住小母鳥兒的頸項,就像這樣——」他不客氣的在她柔女敕的頸項上噬咬。「再頂多,小母鳥兒用尖喙啄住變色龍捕食的長舌頭,像這樣——」他張開嘴,整個吞噬她嫣紅小巧的唇,讓兩人的舌在彼此的口中交纏。
另一列火車駛近。土地震動的感覺讓海芃驚覺起來,她怕有觀眾,在孫梵身下咿咿嗚嗚的掙扎。
「黃昏走了!」孫梵在她唇邊低語、安撫!
海芃止住掙扎,微張眼楮偷窺四方,真的,暮色已向他們漸漸聚攏過來,除了那幾只仍在草叢中悠哉鼓翅或行走的白鷺鷥,應該沒有人會瞧見他們的激灼之吻了!
放松情緒,海芃再次讓兩扇長睫毛像含羞草般的合攏;唇則像成熟的玫瑰花瓣,向孫梵凡盡情的綻放!
另一列火車轟隆駛過,但不論軌內或軌外再發生任何事,都不再與她相干!因為孫梵和她在這條交錯的鐵道上獲得雙贏,贏得了「愛」!
又是另一個黃昏!
孫梵和海芃蜷縮于他們新婚的床上。
然而這張安置于孫梵工作室褸上,罩著水銀絲藍床罩的大床,早在新婚之前就不知被孫梵和海芃利用過幾回了?
必于這,海芃不曾抱怨,只是在過了數周新婚生活之後,他們之間有些小歧見。
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小歧見正是——床罩的顏色。
基本上,女孩子布置房間總是會選擇比較女性化的色調。這天,海芃把原本的藍絲床罩洗了,並換上另一套水銀粉紅床罩,看得孫梵差點暈倒,他揚聲抗議,堅決抵制這種色澤的床罩,他夸大其詞的說,那種顏色睡起來讓人感覺渾身浴火!
海芃卻巧笑情兮並曖昧的答他︰「這正是我換床單的目的!」
不算久的愛侶生活,在不知不覺中把海芃變得更「明眸善睞」,變得更有自信的神采,但卻也把她變得更「膽大妄為」了!
棒天,她更天才的把窗簾也換成了粉紅鏤空花色——孫梵除了啞口無言,也不敢再多加贅言。因為他終于學會了婚姻第一章——丈夫的抗議干擾不了妻子的決心。而他更怕哪天回到家里,他會突然發現連自己的內衣褲都給換成全粉紅色調。(這種想像是嫌夸張了點,但不是不可能!)那麼,他豈不是得由「公青鳥」易名為「粉紅色」了!
他們之間的第二項爭執!恰巧的又是「房事」之一——爭執的起源變成那只大大的粉紅窗簾。
不過這次可不是顏色之爭,而是「開關權」之爭。
自從某日黃昏,孫梵首次拉上這窗簾並教會她男女之間的奧秘之後,她便毫無理由的喜歡上拉攏窗簾的感覺。那是種很私密、很隱蔽又很親匿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只有她和孫梵能彼此分享,因此久而久之,她便很少拉開窗簾,讓西照溜進房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