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連孫梵也感受到彌漫在花坊間的凝重,可是只因為徐姍姍幾句令人不快的話,就把眼前的氣氛弄得愁雲慘霧,淒慘兮兮,也不是孫梵這種個性一向清朗的人所能忍受的。
他拉近海芃,審視她那憂愁滿布的靈秀小臉,他故作輕快的說︰「噯!不要愁眉苦臉了,我長這麼高壯,可不是沒有好處的,天塌下來,我幫你頂著,然後我把它攤平扯直,我們用它來當棉被蓋。」說完,他還握拳、弓臂、使力,一副四肢發達的樣子。
暫時放下憂心,海芃不禁噗哧一笑,看他恢復了豁達颯爽、談笑風聲的樣子,海芃的心情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她傻氣的想——我是多麼愛著他呀!愛他發往後梳,扎著小馬尾時的模樣,更愛他松開馬尾時那副慵懶浪漫的模樣!她不知道這樣的愛算不算是一種著魔,但她知道今生,除非孫梵先放棄她,否則,她絕不輕言放棄孫梵!
這是一種立誓,也是一種決心!
想到這里,她動情的偎緊在他的臂彎,圈緊他的頸項,並用手指抹了抹他仍有點糾結的眉頭,然後嘴唇微撅的合上眼瞼,幽默的輕喃︰「在天還沒塌下來之前,可別忘了,我們還有一項例行公事尚未完成!」
例行公事指的當然是三百六十個吻里隸屬于今天的一個吻!
毫不遲疑的,孫梵覆上他的唇,這一吻既綿長又火辣!自從他們開啟三百六十個吻中的第一吻起,海芃就沒有感受過孫梵如此開放的熱情了,她猜想,這個熱情至斯的吻也許是孫梵的一種情緒轉嫁!
但在一個吻中,他們至少能暫時沉湎並真實感受對彼此的愛情!而耽溺于愛情的人,誰還會去在乎此時窗外是不是布滿了一大片陰霾?!
確實,孫梵和海芃一直是有心想淡化徐唐兩家及徐姍姍恫嚇之詞所帶來的陰霾,可是,陰霾卻如影隨形而來!
時隔數日,徐姍姍就再次不請自來的出現在海芃的花坊里。但這次孫梵因不知情而沒在場。只能說,這是一場女人對女人的口舌與意志之戰!
徐姍姍進花坊時,是近正午的時間。那時海芃正滿意的為幾盆昨晚某公司為了開幕慶視酒會而訂制的大型西洋盆式插花做最後修整。她打算盡快整理好它們,然後讓已站得十分酸疼的腳休息一下,並盤算著該用什麼東西來祭饑腸轆轆的五髒廟時,徐姍姍就這麼突兀的拉開玻璃門,像一早才開始寒氣逼人的寒流般卷了進來!
除開她身上引人注目的服飾已由孔雀藍變成另一套石榴紅之外,徐姍姍依舊是十分艷光照人,氣質迫人。
海芃愕然的望著她,感覺仍只有一種——呆滯。因為徐姍姍身上顯而易見所費不貲的香水味及穿著,總是很輕易的擾亂她的視覺和嗅覺,讓她反射神經變得遲鈍,也讓滿室的花色與花香黯然。
而當她正視徐姍姍的臉部時,她慶幸徐姍姍並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的臉色也是異常的雪白!但她異常嚴肅的神情,更讓海芃明白今天徐姍姍並不打算再把她當布景,對她視若無睹了;今午——她是沖著她來的!
人如其名的,徐姍姍徐徐緩緩,意態優雅的踱步入內,她站定在海芃剛設計好的那幾盆花團錦簇的西洋花前審視半晌,眼中的光芒是半贊賞半脾睨的。接著她的眼楮被放置在桌上那一小盒名片吸引,她拿起一張來觀看,臉上的表情丕變。「凌海芃?凌海芃!」她輕念了兩遍,然後灰白著臉面向海芃,眉頭蹙緊的問︰「你與和唐世杰私奔的那個凌海蘭有什麼關系?」
海芃大吃一驚,徐姍姍竟然知道姊姊的名字,不過她冷靜想想,就覺得沒啥奇怪,有錢能使鬼推磨,像徐氏這種有錢人家,花錢請個征信社什麼的來調查並不難!而姊姊和阿杰能私奔成功,可是誰謝天謝地了!海芃打內心慶幸。至于面對徐姍姍的質問,海芃並不打算隱晦,因為戀愛是固執的,有時比死還強,這是海芃由姊姊海蘭身上學習到的一點!
「我是凌海蘭的妹妹,親妹妹!」她抬頭挺胸,勇敢的回答。
「你們姊妹可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姊姊誘拐了哥哥,妹妹又勾搭著弟弟,你們凌家,究竟是何方神聖?這麼瞧不起我們徐氏?你們姊妹,又打算把我徐姍姍置于何地?」徐姍姍平靜的質問著,但用字譴詞卻字字句句犀利!
「要讓你失望了,我們凌家,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康家庭,至于你和阿杰,甚至和孫梵有什恩怨糾葛,我根本是直到昨天才略有所聞!」放下花剪,海芃輕描淡寫的解釋著並充滿困惑、大膽的反問︰「我不懂,像你這樣看來極富個人色彩又主觀意識強烈的女孩子,為什麼會甘于屈就于這種沒有愛的商業婚姻,並任其擺布?之前你和唐世杰訂婚,之後是和孫梵,你不覺得被人如此的擺弄,很奇怪也很痛苦嗎?」
「你不嫌交淺言深?而你又自認對我了解多少?」徐姍姍一臉雪花石膏的冷便與跋扈,不過在歷經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她令人驚訝的承認︰「有些事,我是不會輕易向人披露的,這是從小至大的教條與教養,身為徐氏企業的獨生女,我也有我的責任與悲哀!」她微仰起頭,眼光茫然的定在一簇正盛開著的火焰百合上。「老實說,我也有我純真年代的單純戀愛,而在這個夢底浮沉多年的人影,一直是孫梵。」
徐姍姍開始微笑,用一種較軟化的美麗表情在做回憶。「記得,孫梵和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廣闊的溜冰場,那一年,我正值十七歲,好不容易躲開家人過分嚴密的保護與監督,第一次偷偷上溜冰場,穿溜冰鞋,那時的感覺十分興奮又十分怯場!當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在場邊試走了幾步並覺得還可以時,幾個年紀和我相當的調皮男生蓄意的來踫倒我,當場我跌了個四腳朝天,一時,我感覺到所有的眼光都向我匯聚過來,有拍掌也有嘲笑,就是沒有人肯來拉我一把,一向端莊自恃的我,踫到這種窘況,除了有想找個地洞往下鑽的念頭之外,在那一刻真有大哭的沖動;這時,我的騎士終于出現了,他勇敢的排開眾人,朝我伸出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拯救我逃出窘境,那一天,他還慷慨的權充我的義務教練兩個鐘頭。那兩個鐘頭的相處,是我至今猶難忘懷的,他是那般儀表出眾,言語又溫潤柔情,溜起冰來姿勢既熟練又優雅曼妙。在我們道別後,我才猛然驚覺我遇上了我的王子,更突然發覺我戀愛了,因為我從未像懷念我們相處的那兩小時般的懷念過任何人和事物,可惜,我們並不曾為彼此留下地址!
「那之後,我曾幾次再到溜冰場去流連過一小段時間,可惜,我從未再遇見他!」徐姍姍仍微笑著,但神情轉為落寞的接著描述︰「半年前,唐世杰和我奉父母之命訂婚;在訂婚宴上,我重遇孫梵,雖然這時的他留個馬尾,甚至穿了一邊耳洞帶了一只耳環,造型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但我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他是孫梵,後來,母親偷偷告訴我,孫梵是唐家大家長唐秉文不能捧上台面的非婚生兒子,但他卻是我貨真價實的未來小叔!
「唉!人生何處不重逢啊!可是重逢總在令人扼腕的遺憾當中。由和孫梵重逢那時起,我便馬上後侮和阿杰訂這門婚事了!事實上,我和唐世杰之間並沒有任何深刻的感情,但如我所說,我是個獨生女,從小就被教育該為徐氏肩負的責任,而這些責任里包括決策性的商業聯姻,因此,我不得不乖乖認命!可是自從一個多月前,我們獲悉阿杰和另一個女人為「愛」私奔時,我心中暗喜,其實該說大喜,我想至少我可以利用被遺棄這個藉日稍微重新調整一下自己的人生步調,更好的事是唐父建議讓孫梵來取代阿杰,哦!那一刻,我真覺得整個世界的幸福都向我聚攏了過來。連父親對我能一下子就掃除未婚夫和別人私奔的陰影,並一口應允和孫梵訂婚也深覺驚訝,因為,他們從不知道,孫梵正是深藏在我心底多年的人兒!」她輕喟,接著像會變臉似的眼楮又轉為冷厲的瞪著海芃。「但你卻是半路殺出來的一個程咬金,想來顛覆破壞我即將實現的美夢!你的確是長得頗具姿色,但我不會把你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