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因同情海蘭而受過一次教訓的他,當前對自己的感情方向早已不再懵懵懂懂。他完全清楚自己真正想追尋想選擇的伴侶是像海芃這種個性徐柔似和風、平凡中隱藏著耐人尋味特質的女孩!
在這種自我感情完全的認知下,他便不能棄海芃的感受于不顧。因為他太在乎她的感受了,他不希望在兩人獲之不易的感情上再增加陰霾!于是某晚,他出其不意的安排了一次意外的餐聚,讓海芃和母親孫雨慈見面!
對孫梵而言,讓兩個在他生命中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女人相見是必要的。雖然這樣的冒險對母親或海芃而言都有點太早,但孫梵覺得母親若能因此而認同海芃,這倒不失是一個抹卻海芃自卑感與種種憂心的好方法。
而他之所以敢做出這樣的冒險行為,純粹是出于他從小至大對母親個性上的認知!
在某方面來說,孫梵覺得母親並不是個太過精明的女人!也唯因如此,在感情上,她才會被精明的父親一次次的誘哄欺騙,就算她為父親掉再多次眼淚,傷再多次心,被誘哄至令,也匆匆過了近三十年,她卻依舊一點長進都沒有,仍甘于做一個二等夫人,保有一份不能見容于社會又不甚可靠的地下情。但也唯因她的不夠精明,她的處世哲學便平和自然多了!人們時常可以由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自然散發出來的親和感。
又或許是因為家境與教育方式的不同,母親和父親對人們的價值評估方式完全不同,父親慣常以金權財勢來取人,母親卻認定人類心靈的真實絕對勝過物質的真實。也因此,母親年事愈長,愈不在意身外的一些浮華!她總是笑著說——外表,只不過是人們不得不背負的皮囊,而既不得不背負,只要把它打扮得干淨整潔,不失禮貌,便也盡是可以了!至于處世的態度,只要理念與定力相等,心情與事態均衡,便得智慧與圓融了!
這大概是母親跟了父親近三十年來,修得的最大圓融與智慧吧?!但這也正是孫梵最敬佩母親的一點,她沒有由愛生妒或生恨。不可否認,從小至大,孫梵受母親的影響太大太深,他有太多觀念是得自母親的灌輸。他雖然怪罪父親讓母親和他在世人嘲弄的眼光下度過了那麼多委屈的歲月,但他從未恨過父親!
而他故意安排海芃與母親盡早見面,為的正是想用母親的智慧與圓融,來化解海芃心中極端的自卑。更令人興奮的是在一頓飯的餐敘間,孫梵發覺他輕易就達到他的目的。
乍見孫梵的母親孫雨慈時,海芃的確是十分愕然又十分拘謹的,但他母親那沒有長輩架子的舉手投足及適切的言談,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奇跡似的化解了海芃的尷尬與羞澀。
也許因為她們都有某種較遁世的氣質吧,兩個有著年齡差距的女人竟能自然而然的彼此欣喜與相互欣賞!
自從見過和孫梵相依為命的孫阿姨之後,海芃明顯的變快樂、也變自信了!孫阿姨並不像許多長輩般一見面就兜頭對人評頭論足,她甚至連多瞥一眼她的長短腳都沒有,她只是用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語氣與容顏在和她交談,就像她是個平輩朋友而非晚輩。
那是一次很成功圓滿的會面!但事後海芃仍不免要埋怨孫梵的不按牌理出牌,害她差點嚇停了心髒!孫梵則回過頭來,笑意盎然的取笑她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他還逗她,要她也不按牌理出牌的安排他盡早和未來的泰山和泰水見一面,免得他心中老是忐忑不安,猜疑著他未來的岳父母是否看得上他這個女婿?
他這種眼光長遠的說法,令海芃是既害羞又心喜!不過短時間內海芃仍是沒有讓父母見孫梵的勇氣,因為目前家中的氣氛仍處于姊姊私奔出走的低迷期。
嚴格說來,這一對因一次偶遇再加上一連串機緣串起緣分的戀人,對彼此的心意是相同的篤定。然而,就在他們以為彼此的感情能就此平平順順的走下去時,他們卻沒有料想到另一波阻力正在醞釀成形!
時序進入十二月份時,孫梵才漸漸感覺到事情的可疑之處!
這個月,是孫梵的舞蹈班要開始重新招收新學員的月份,以往,他的工作室根本不必打什麼廣告,便有許多舊雨新知會爭相走告,並主動前來報名,切磋舞藝。可怪的是,他這次的招生,卻是連一只蒼蠅螞蟻都沒見著,原先,他以為是老天爺不打算賞他飯吃了,可是在愈想愈不對勁之後,他主動撥了幾通電話給曾經承諾要來工作室繼續學舞的舊學生。
起先,他們總是支支吾吾,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經孫梵再三追問,他們才很為難的說——有人撂下狠話警告他(她)們,若有誰膽敢再進他的舞蹈教室一步,那麼那人就別想保有健全的雙腿回家!
當孫梵想向學員更明白的問清是誰脅迫他們時,他們也是含含糊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起初,孫梵還是想不透是誰會如此陰狠?想斷了他的生計!可是這天孫梵在花店裹遇見的一位不速之客,讓他徹頭徹尾的明了是誰在耍手段了!
這天,算尚未給人真正寒冷感覺的初冬,天空沒有下雨,卻布滿陰霾。因為仍沒有學員敢去舞蹈工作室,孫梵便干脆到海芃的花店來幫忙,權充「義務園丁」。
當然,「幫忙」這兩個字是有待商榷的——其一,孫梵和許多人一樣,根本分不清草本和木本植物有什麼不同?!包遑論要在眾多盆栽及茫茫花海中找出客人所需要的東西來!其二,他雖是個「舞林高手」,做起包扎花束的工作時卻獨獨缺少一雙「包裝巧手」,惹得海芃笑稱他是「愈幫愈忙」。
而當孫梵因這四個字而裝出寥落失意的樣子時,她又會笑容可掬的輕拍他的臉頰,心靈性巧的安慰他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根「綠拇指」!
「什麼是「綠拇指」?」孫梵好奇的瞪大眼問。
「「綠拇指」是一種形容!」她耐心的解釋著。「指的是對植物很有一套的人。他們的手好比仙女棒,只要用拇指一點——不論是垂頭喪氣、病奄奄的花草樹木或極難伺候的植物,一到了這種人手里,莫不綠意盎然,處處生機,因此人們戲稱這樣的人有根「綠拇指」!」
「喔——原來如此!」孫梵一臉恍然大悟,接著取笑她︰「母青鳥配上根綠拇指,倒是很相得益彰哦!」
「嘲笑人!」她朝他使使鬼臉,開始用手中的水噴他,他也順手抓起桌上的另一個,兩個人像孩子似的,干脆玩起打水戰游戲。等兩個人都被噴得滿身是水時,一個清亮的陌生女聲,阻斷了他們的嬉戲。
「這是什麼游戲?可以讓我參加嗎?」
孫梵和海芃同時靜止動作,望向聲音出處。花店的玻璃門不知何時被開啟了?可能是他們正忙于游戲的時候吧——海芃確定自己不認識來者,如果她花店里曾有過這樣一個女子來光顧,她肯定自己一定不會輕易遺忘。
怎麼講這個女人,不對,她也許還不到足以稱為女人的年紀。她看起來相當年輕,頂多比自己大上個一兩歲,長得雖稱不上十分美麗,但她有一雙迷人的汪汪大眼及粉妝玉琢的氣質。尤其她那身由頭到腳的孔雀藍色披風及同色系的長統馬靴、更凸顯她個人的穿衣風格,十分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