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能再次回復冷漠,用一種不耐煩的神情說道︰「請你放心,今晚我並不是來向你表現我浪蕩的一面,剛剛我說過,我只是來找你問一些海蘭可能的去向!」
「剛剛我也說過,除了家里,我幾乎不知道她的可能去向——老天爺,姊姊有沒有可能會因此去做傻事?」再次憶起姊姊那種淒滲嚴厲的神情,海芃不禁打心里不安起來,而接著孫梵的話,更教她起了一陣寒顫。
他說︰「是有可能,她對我說過︰「愛,可以活人,也能死人!」我不敢輕視她的倔強!」他撫過臉,帶著憂傷與猶豫的又說︰「剛剛,有一家婦產科醫院打電話到我的工作室說,海蘭和他們預約要去動一個小手術,可是她並沒有去。我很擔心——」
孫梵猛然止住的話,讓海芃的心跳陡的停了一下。「姊姊為什麼要動手術?」
在這方面她潔白得像張紙,但他不得不解釋︰「小手術是指——拿掉孩子!」
海芃起先目瞪口呆,然後撫著額頭,頻頻喃道︰「我的老天,拿掉孩子!我的老天,你怎能任她做出這種事?」她的眼光集中向他,直覺當他是罪魁禍首的開罵︰「你這個……你這個像蒲公英般隨風到處散播種子的臭男人,你有本事帶姊姊上賓館,就應當有本事預防這種事的發生,而假使你連預防都不會,那麼你就應該有負起責任的心理準備,你根本不該讓她去……老天爺,再加上我們之間發生那樣的事,我真不敢想像姊姊可能會做出什麼傻事!」
說到後來,海芃幾乎是掩面而泣了!
就算在罵人,她的用句仍文雅得教人啼笑皆非——隨風到處散播種于的蒲公英?!這算什麼形容「臭男人」的詞句?簡直像在吟詩。她說有個男人帶海蘭上賓館?孫梵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誰,但那絕對不是他孫梵。
女人——尤其是凌海蘭——為什麼總是學不來教訓?難道,一次的教訓還不夠嗎?該死,他真的很厭煩再幫別人扮演「騎士」這種角色了!解鈴還需系鈴人,是該讓那個「系鈴人」出現勇敢面對與解決問題的時候到了!
抿緊唇,他毅然的走近正因愧疚與煩亂而淚眼婆娑的海芃。「我帶你去找一個人,他或許知道海蘭在哪里!」
「誰?」她抬起充滿霧氣的眼楮,迫切的問。
「唐世杰!」孫梵輕輕的吐出三個字!
「誰是唐世杰?」她捧起秀眉,滿臉帶淚的困惑。
「去了就知道!」他憂郁的微笑,並情不自禁的舉起手用拇指抹了她頰畔殘留的淚水,她像觸電般的畏縮了一下,他擴大了悒悒的笑容,多此一舉的解釋︰「我只是想幫你擦干眼淚,假使你介意,那麼就去洗把臉吧,我等你!」
「的確,我相當介意也相當討厭你那詭異的柔情!」海芃當面把他的溫柔打了退票,她苦澀的提醒自己,他的柔情大概又是游戲的一種!這種提醒讓人疼痛難當,但她還是乖乖的走入盥洗室去。現在,她只全心全意的希望能找回姊姊海蘭,並祈禱著她不要發生什麼意外才好!
孫梵目送她,神情苦惱的在原地來回踱步,然後一個不小心,他踢倒垃圾桶,他厭煩的蹲扶正它,接著他的眼光被垃圾桶旁的某樣物品吸引。
一個信封——一個讓他感覺十分眼熟的信封,最眼熟的是信封上印著那只半浮雕,蛋青色的青鳥。無論經過多少年歲,他都不會忘記那只特殊的三足青鳥,以及用這種信封寄了多次匿名卡片給他的人。
只是,他怎樣都沒料到會在凌海芃的花店的垃圾桶里看見這樣一個信封,更令人震驚的是——信封上面的地址,是他舊家的址址,而筆跡,和他所收到的匿名信一模一樣,工整、端秀。
可以確定,這張卡片正是凌海芃剛剛才丟掉的那張所謂「過期電話收據」,可能,她點起打火機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張卡片化為灰燼。問題是凌海芃為什麼會有這張卡片?難道她會是這麼多年來一直困擾他夢境的那只青鳥?那個自稱「揚不起的青鳥」的女孩?
應該是吧!她的花店叫「青鳥花坊」,可見「青鳥」這個名詞對她有重大的意義?只是他還有更多疑問︰他確定自己在海蘭帶他進青鳥花坊之前,他不認識她,可是,她為什麼會有他舊家的地址呢?而如果她早就認識他,那為什麼她在初見他時又裝成全然的陌生呢?凌海芃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一時間,疑問有如連環套般緊扣著他的思緒,紛亂不已。而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去尋求解答了!凌海芃已一瘸一瘸卻行動十分迅捷的由盥洗室中走了出來!孫梵飛快的站起身,把那張卡片塞入牛仔褲口襲,冷靜的出聲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她柔順的點點頭,抓起皮包,眼眶仍有些微紅腫!她柔馴的表情令他產生一股想擁抱她的洶涌激情,但他不敢!
時機未到吧!他想。更可能,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他暗自嘆息。而他,只能再次表現冷漠的說︰「我們走吧!」
半小時後,他們已佇立在靠近市郊的一幢華屋前。
在來的時間里,他們像兩只被封了瓶口的葫蘆,各自悶著,想著自己的心事。海芃一直在揣測著孫梵口中的「唐世杰」是誰?但她沒有料到他竟會帶她來到這種有大富大貴氣派的人家來按門鈴,這就教海芃更加好奇!這棟房子在夜色中,金碧輝煌得簡直匪夷所思,夸張的仿佛只有電影畫面中才能見到。
但孫梵卻是一臉看習慣了似的視若無睹,他用一種極不耐煩的神情猛按那瓖在鏤花門邊的對講機。數分鐘後,鏤花門自動打開,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壯年人由門邊的某個角落竄出。他先看了海芃一眼,然後必恭必敬的對孫梵行個近九十度的鞠躬,口中直稱道︰「二少爺,您回來了!」
壯年人對孫梵的稱呼太奇怪了!海芃心中納悶不已。門邊鏤刻著的姓明明是「唐寓」啊!而孫梵姓孫,怎會是這戶人家的二少爺?
困惑已寫在她的臉上了,但孫梵仍沒有半點解釋跡象的朝那位壯年人說︰「余叔,我找唐世杰!」
「大少爺在屋里,二少爺不進來嗎?」那個孫梵稱之為余叔的人眼神變為驚訝,但他卻用一種下人對主子的恭謹,極為謹慎的問著。
「余叔,我知道,唐家今晚有個家庭聚會,而在這種聚會中,有人……並不高興看到我,因此,你就不要勉強請我進去了,我只想麻煩你傳話給唐世杰,並請他出來和我談談!」孫梵面無表情卻語帶澀味!
余叔的表情則有奇怪的猶豫,不過一下子,他又慎重其事的朝孫梵道了一聲是,便消失于門里。
海芃安靜的觀察著一切,她的好奇心已達飽和狀態,但孫梵的悶葫蘆表情卻教她硬生生的抑下好奇心,她決定不多問一句的靜觀其變!
海芃和孫梵大眼瞪小眼地靜默了幾分鐘!唐家的大門里才終于出現了另一號人物——他西裝革履、舉止斯文但卻略嫌焦躁,他似曾相識又頗為陌生!老天爺!海芃終于看出他是誰了!這個人是……是阿杰!
和她交往了近一個多月的阿杰竟是「唐世杰」?!堂堂寰宇企業集團的大少東?!海芃呆若木雞的瞪視著已走入眼簾的男人,心頭莫名的沉重起來!
阿杰,不,是唐大少爺,乍見站在孫梵身邊的海芃時,神情顯得有些錯愕,接著是一絲頗尷尬的牽強笑容。「很高興再見到你,海芃!」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