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現在,她也只能輕輕回拍母親的手背,公式化、僵硬化的答應母親一句︰「媽,謝謝你!」
母親更一如以往,用一種放寬心的信任與縱容,邊起身邊忙著問她︰「肚子餓了吧!先吃點面包和牛女乃填填肚子,媽現在就去準備午餐!有你和小蘭最愛吃的炸雞排!」
說完,也不待海芃回答,便興匆匆的走出她的房門去張羅了。
一直安靜坐在海芃斜對面那條長躺椅上的海蘭這才施施然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用一種漫不經心又頗不以為然的態度搖頭說︰「炸雞排?媽不知道我們根久以前就不愛吃那種高熱量的食物了!可是那是你十七歲以前的最愛!可憐的媽,她一直悉心的想尋回她那個因車禍而消失的可愛女兒。」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海芃扭過頭看著因九月涼風而飄動的窗簾。窗外,有點陰霾。
「因為——我覺得母親縱容你這個小表太久了!」海蘭一臉嚴厲,不過才數秒,她就噗哧一笑,坐入母親剛坐著的床沿位置,丟掉一臉嚴肅的說︰「你知道,你這小表昨晚可害慘了孫梵和我,打從我們發現你從舞會失徐起,我們就找你找得人仰馬翻,天昏地暗,幸好孫梵送我回來時,你正好醉得一塌糊涂,像個五香茶葉蛋般的被人送回來了!」
「什麼是「五香茶葉蛋」?」海芃感覺滑稽的問。
「蛋怎麼走路的你知道嗎?」海蘭突兀的問。
這個問題更滑稽了,海芃失笑的答︰「蛋不會走路,蛋只能用滾的,也因此人民會發明「滾蛋」這句用語。」
「正是,昨天你醉酒的樣子還真像一顆「滾蛋」。」海蘭用很精采的神情及語氣描繪著︰「東倒西歪連滾帶爬,再加上你身上那股混合了酒味、煙味、香水味的雜陳五古,你這不叫「五香茶葉蛋」叫什麼!」
對姊姊的牽強附會,海芃不置可否的聳肩一笑。
海蘭注視海芃幾秒,她相當佩服也相當氣惱這個妹妹遇事那股淡化、處之泰然、不慍不火的勁兒。自從那場車禍之後,她變得好內斂,好沉靜,內斂沉靜得讓人無法一眼透視,海芃真的不再是她多年前那個單純、率真的妹妹了,她的眼神中蘊藏著太多秘密與憂郁!
偶爾,海蘭會有去挖掘那些秘密的沖動!此刻,她就忍不住好奇心的月兌口試探,「你還沒有告訴我,昨天為什麼會在舞會中臨陣月兌逃?」
海芃一愣,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她總不能對姊姊老實說是因為孫梵騷擾她吧!好半晌後,她才用手指畫著被單,表情淡然的說,「因為我當壁花當累了,而我到花園散散心時,又正巧踫到我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所以我就當場和他私奔了!」
「听起來很浪漫!」海蘭咯咯輕笑,「真遺憾,孫梵送我回到家門口時,你的白馬王子正好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不然我們倒可以見識見識我們一向自視甚高的海芃妹妹,會為什麼樣的男人一見傾心?」
「我一向「自視甚高」嗎?」海芃苦笑著反問姊姊並低聲嘲弄自己,「應該說我一向「自卑甚高」才對,你也不要浪費太多想像力在阿杰身上,他只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阿杰?!你說你新交的朋友叫阿杰?」海蘭十分突兀的揪住海芃的手腕,她的臉色十分雪白,神情十分恍惚,和那天在海芃花坊里的表情一模一樣,仿佛她突然被下了咒語般。
第二次見到姊姊這種神情的海芃,心中十分緊張惶惑,「阿杰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對嗎?」她不明所以的問。
「他的全名叫什麼!」她把她的手腕揪得更緊。
「他沒有告訴我他的全名!」
「那……他的長相怎樣?」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海蘭放松妹妹的手腕,但她仍鍥而不舍的追究著。
海芃不懂姊姊為什麼會對阿杰深感興趣?難道,這也是姊妹間一種必要的比較嗎?比較看看誰的男朋友出色?
若真要拿阿杰和孫梵來做比較,兩者應該是平分秋色吧!可是因為她和阿杰八字還沒一撇,再加上為了滿足姊姊的比較心理,海芃干脆背道而馳的形容︰「阿杰的長相,嗯……身高有點「五短」,身材有點「中廣」,臉孔有點「憨厚」,表情有點「呆滯」,除了這些外表上的優點之外,他另外還有一項屬于內心的優點,套一首歌的歌詞是「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外表冷漠,內心狂熱……」那就是阿杰,他——並不太難想像!」
听完海芃的形容,海蘭還真有點目瞪口呆,她沒想到海芃口中的阿杰竟是這副德行,那和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完全不同,這也令她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氣。她一掃剛剛的怪異神情,既愉快又寵溺的拍了拍海芃的頰,說︰「我的小妹終于開竅,也開始交男朋友了!哇!真教人興奮。如此一來,孫梵也不必因為和你在花園里那玩笑的一吻而耿耿于懷了!」說末兩句話時,海蘭的表情又轉為深思。
「啊!什麼?姊姊你知道……孫梵他……」換海芃目瞪口呆!天!孫梵真的瘋了,他怎能向姊姊招認這件事啊!可是好怪,姊姊卻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什麼都逃不過我的法眼的!」海蘭的微笑變得牽強了,「昨晚我在花園里找到孫梵,他正一臉燠惱的捶著某棵樹的樹干,當我感覺奇怪的問他有沒有看到你時,他苦哈哈的笑著說,你被他嚇跑了!」海蘭看著自己的手指,眉頭略微攢緊,慢條斯理的講話一字一字地吐出︰「孫梵還說,他在花園里教你跳舞,然後情不自禁的吻了你……」
「姊,你不要誤會,他只用唇點了一下我的頰,他後來有強調,那純粹是個兄弟姊妹式的吻,他只是開我玩笑……」海芃被海蘭的話嚇得差點彈跳起來,斜倚在床上的舒適姿態也霎時變成端正筆直,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在姊姊面前失去鎮定,而這全拜那個該死的孫梵所致!
海芃打心底咒罵,但回想到昨晚那一吻時,卻仍忍不住心跳加劇,面紅耳赤。
犀利的觀察著海芃的舉動半晌後,海蘭若有所思的說︰「他也是這麼對我說的!說實話,昨晚我還為了這件事不舒服了好一陣子!」海蘭咬咬唇,眼淚自然的就浮上眼眶,她哽咽的強調︰「你們一個是我的妹妹,一個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你們之間有任何曖昧,那……那我準會受不了,我……我干脆死掉算了!」
這些話更教海芃驚得由床上猛跳起來,她緊揪著姊姊的手,看著她帶淚的眼楮,焦灼的說︰「姊,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孫梵和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他大概是同情我這個跛腳仙當壁花當太久無聊,才來教我跳舞開我玩笑,昨天,是孫梵的生日,一個那麼開心的日子,他是有權利尋別人開心的!」
海芃好怕自己會愈描愈黑,可是姊姊似乎相信了她的解釋,只見她吸吸鼻子,眨眨眼楮,眼淚尚未收回就破涕綻開一個笑顏。
她說︰「是啊!我想也是,孫梵只是尋你開心罷了,他根本不可能看上你這樣的女孩!」海蘭有意無意的瞥了海芃的腳一眼,眼中光芒一閃,繼續說︰「既然你們兩個都說那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那一定就只是個玩笑,我會信任你們!」
海蘭姊姊眼中那股犀利的光芒讓海芃不自覺的放松和她交握的手,跌坐回床上。姊姊那眼中有些什麼?一閃而過的無情與輕蔑?!海芃心中不禁泛起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