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姐,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我嫂子的地址?」江心吶吶的問。
「你不知道你嫂嫂住哪里?」護士瞪著她質問,仿佛她有毛病。
「喔!她和我哥哥小倆口吵架嘛!所以……所以她離家出走羅!」江心感覺自己謊話是愈說愈溜了!
「難怪!這幾次都只有她自個兒來產檢,配偶欄上又沒填名字,我們以為又是個未婚媽媽呢!」護士嘮嘮叨叨,連念邊抄下一份地址給江心。
「謝謝!謝謝!」江心一迭聲道謝,轉身便飛快跑向門外招攬計程車,直奔哥哥的辦公室。
第十二章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江野正對著桌上一張以菱的速寫發呆。
「哥!扮!」
一陣叫聲驚憂了他的思緒,他抬頭看著一陣風似的卷到他面前的江心。她絲毫不理會外面職員訝異的眼光,任性的把辦公室的門一甩,阻絕了別人的好奇,喘口氣一迭聲說︰「我找到了,我找到以菱姊了……」
江心看著猛從旋轉椅中站起,差點被絆倒的哥哥,他瘦削的臉頰,凹陷無神的眼楮,下巴還留著幾天沒刮的胡碴,在在都令江心心疼不已。「鐘情怕到相思路」啊!老天,接下來這個消息不知是使他歡喜,還是給他更多的折磨?
「哥,我該先讓你知道一件事!」江心吞吞吐吐。
「告訴我她在哪里?先找到她再說!」他形容焦躁,雙眼卻開始亮著光。
唉!愛情!江心不免又在內心輕唱愛情的力量真是無與倫比。
「別急,你得先听我說一件事。」怕他打岔,江心急急接口說︰「以菱姊懷孕了,你得先確定你是不是孩子的父親?」
「懷孕?」江野茫然的看著妹妹,恍如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意。
「對!護士說她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江心急于知道問題
的答案,她重復回了一次,「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他把手放在疲憊的眼楮上課一揉,憶起三個月前她離去的前一晚發生的事,他暗啞著聲音肯定道︰「一定是,是我的孩子!」
空氣頓時凝重起來,江野緘默半晌,用著自我厭惡的語氣數落自己說︰「瞧我對她做了什麼事?」
「好哥哥,你先去開車過來,路上我再告訴你詳情Z」江心安撫他。
等兩人坐上江野的跑車時。江野要過地址看著說︰「不很遠,可是好像是小巷小弄,可能得找一下。」
江野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是的,壞就壞在她沒有半個家人可以投靠,而更壞的是他,明知她無依無靠,他還是把她一手推開了並任她孤苦伶汀的走掉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又痛楚的糾成一團。
「哥,你听收音機里在說什麼?」江心喚回哥哥的思緒。扭大音響的音量。
收音機里一個徐緩低沉的男中間正播報著,「今天我們為各位推薦一首新歌,由新銳江以菱小姐作詞作曲。江小姐創作的前兩首單曲‘都會女子的心情’及‘纏綿曲’都頗獲年輕人喜愛,今日她再度寫出這首‘像你這樣的男人’由新人XXX充滿磁性的嗓音來詮釋,想必能造成年輕朋友另一波的喜愛。現在我們就來听听這首——一像你這樣的男人。」
江野僵在駕駛座上,整個人表情緊繃、只有手漫無意識的轉動方向盤。一陣熟悉簡單的吉他前奏之後,就是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清晰的響起,歌聲在車廂內緩緩流動。
你使我笑使我哭使我心動
愛上了你
我並不輕松
你像朝陽像驟雨也像狂風
想抓住你
我並不輕松
整首歌僅以吉他伴奏,當歌者的歌聲逐漸消失,血色也早由江野臉上消失。
江心沉默著,仍沉緬在這首歌幽怨的歌詞及優美的旋律中,車行過一個剛亮綠燈的十字路口之後,,江野才又掙扎著開口,「阿心,你看我傷她傷得多重,她不再相信我的愛情,想必也不會再盼望這個重逢,你听听她寫的歌詞,我真是罪有應得!」他突然失控的用手往方向盤上重重一捶,正好壓到喇叭鈕,這叭一聲可讓江心結實嚇了一跳。
「哥,別這樣,現在自暴自棄也無濟于事,你就專心開車。反正現在不論她寫些什麼,唱些什麼,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她,然後硬著頭皮試試勸她回到你身邊,不論得放下多少自尊,不論得踫多少釘子,為了你、以菱姊及她肚內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得試上一試。」她苦口婆心的規勸他,又加了一句,「萬一,她很需要你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醫生不是說她隨時會發胃病,隨時有失去孩子的可能?萬一她摔倒或是怎麼了,沒人在身邊,她該怎麼辦?想到這些事,江野心頭一陣陣泛冷,他必須必須盡快找到她,他听話的專心開車,卻加快了油門的速度往前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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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縫紉用的平車前,江以菱低著頭,眼楮專注在平車壓出來的縫線上,她必須注意縫線直不直、做工細不細。縫好整件上衣的衣身之後,她直起開始疲痛的背脊,輕捶了幾下,頸背上全被汗水漬得濕透,她又熱又累的倒了杯開水慰勞自己。
站到屋里唯一的,面半身鏡前,她端詳並撫模自己有些蠟黃的臉,打從一個半月前她開始惡心、嘔吐,然後到婦產科檢查出懷有身孕以來,她就每天反復的逼自己進食,然後再把它們吐光光,醫生說她已有嚴重的營養不良現象,這對孩子不是好現象,他希望她別再工作,努力調養身子,這樣才不會動了胎氣,不然,會有失去孩子之虞!
孩子,她虔敬的輕模肚子,覺得不可思議之余又心酸,孩子的父親並不真的想要她,因此,他也可能不會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然而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才是生命中展現的第一個奇跡。以前,她總以為江野是老天爺安排給她的第一個奇跡,誰知他在多年後又收回它。而今?她會努力用全部的生命來保護、來愛這個奇跡似的在她體內成長的小生命,只有這個小生命,才是完完整整的屬于她。
江野,思想一旦觸及這個名字或與他有關的事物,以菱的心中仍很痛、很痛。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避孕了這麼多年,就在離開他的前一夜,竟留下終生不能抹滅的紀念品——一個江野和她的孩子,這該算是唯一的報酬嗎?這種想法使她又泫然欲泣了。
三個月前她毅然決然的搬離江野的家,那間堪可稱是她的金絲籠的風和居,只帶走了少許行李及自已的存折,本想找個鄉下一點的地方,隱姓埋名過活算了,反正她在這世上本就孓然一身,也沒什麼好牽掛的。這下多出來個寶寶,她變成不能性而為,後來想想,她會的就只是服裝設計和唱歌。離開都市,她將來要拿什麼養活孩子?
在服裝界待那麼久,又能成為受器重的服裝沒汁師,她的敏銳度是十分足夠的,她預知服裝界將卷起一陣中國風,而手染、手繪更會成為一種趨勢,剛剛開始她做了一些到店家寄賣,在頗獲好評之後,現在已有許多家店向她下訂單,數量不求多,但求精致,如今她真的樂在創作當中,只是她仍不免對醫生的話憂心忡忡!她也只能祈求上蒼護她的骨頭不疲,別再害喜、別再胃痛,讓孩子平安呱呱落地!那麼……她自信一切將轉好,一切都會變好!
然而,一切真的會變好嗎?以菱也不敢肯定,就像所有的孕婦一樣,她時而欣喜,時而憂傷,時而抬頭挺胸,時而自憐,她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人。從雅真嫁後、高婆婆走後,一切折轉變她都無法掌握,她愈來愈孤單,生活中除了江野就是江野;待在服裝界那個競爭激烈、勾心斗角的行業中,想找個真心的朋友並不容易,大抵只能稱是點頭之交。而江野,江野現在竟也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曾經和她是一體的男人,有朝一日,竟成陌路,這教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