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投手的指叉球還不錯,下墜的角度有點刁,我們的球員抓不太到,幾乎打不出去。」插口的是拿著相機的鐘晨露,「偏偏沈丹青滑壘時又受傷了。」
「什麼?」丁蔚不敢相信。「怎麼會?」
「對方捕手踩到他的腳。」
啊。望向對方那超重量級的捕手,丁蔚不覺心驚,跟著,一記又高又遠的長打攫住她的目光。
天啊!所有人屏住氣息凝視著球的去向,千萬別越過界,千萬不要……
終于,球落了,貼著右外野的看台往下墜。守右外野的是沈丹青,怎麼偏偏是他?他的腳受傷了啊!
「接殺!接殺!」南方的同學拼命喊著,一面雙手交握期待奇跡出現。
沈丹青早看準球路,等在觀眾席旁,然後,算準時間奮力一躍。球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他的長手硬生生撈回來,可他也因為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球呢?
兩校的同學都是張大著眼,焦急地搜尋球的蹤影。
隨著沈丹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幾個眼尖的同學立即高喊︰「在他手上!他接到了!」
頓時,南方的加油席一片歡天喜地,鼓掌、歡呼聲不斷。六局上就這樣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我們需要全壘打。」鐘晨露道。
丁蔚蹙眉。
的確,只有打出全壘打丹青才可以慢慢跑壘。而且;照現在球隊有點低迷的士氣看來,他們也出要一個全壘打來振奮精神!
可是,全壘打並不是說說就能有的,對方的投手既然這麼強,丹青想從他手中用出致命的一擊可不容易。
必須有個方法激發他的潛力——
一念及此,丁蔚唇角一扯,拉起一個詭譎的弧度,她看著跛著腿走向她的沈丹青。
她低頭看他,「你接得很妙。」
他沒說什麼,默然的神情有一絲疲意。
她心一動,「怎麼?連你都沒有信心了嗎?」
「只剩兩局了。」沈丹青沉聲應道。
斑中聯賽用職棒不同,七局就結束了。
「還有機會的,只要你打出全壘打。」
「全壘打是說打就打的嗎?」他瞪她。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打出來的。」她只是微笑。
他一窒,似乎有些感動,又有些猶豫。
「丹青,我爸也來看球賽了。」她柔聲開口,「你不想讓他失望吧?」
「他也在?」他愕然揚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才發現丁成遠格格不入地坐在一群學生中間,看來頗為尷尬。「你跟他……」
「我們談開了。」她甜甜地笑,「現在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了。」他也微笑了,真心為她高興。
「所以我現在唯一掛心的只有這場比賽了。」
「我會盡力。」他瞪她一眼。
「如果你沒打出全壘打,我就公布照片。」甜膩的嗓音宛如上蜂蜜。
他一怔,「什麼照片?」
她輕輕地笑。
而他忽然明白了,氣急敗壞地沖著她揮動雙手,「不可能!你怎麼會有?」
「你媽媽送給我當紀念的。」
「什麼?」他不敢相信,「該死!」
「詛咒媽媽是不對的,丹青。」
「我詛咒的不是她。」他怎麼會?「是我那三個哥哥!」
「其實那些照片很可愛啊,我從沒想到你穿洋裝那麼漂亮。」她笑得真心,卻也不懷好意。
他氣極,「丁蔚!」
「全壘打。」巧笑倩兮。
「你威脅我?」
「呵呵。」
他瞪視她,良久,「好,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耶誕舞會做我的舞伴。」
「啊?」丁蔚臉頰暈紅,睨了笑得像偷腥的貓的沈丹青一眼。「要我答應可以,拿兩支全壘打來換。」她開出更苛的條件。
「兩支?」沈丹青抗議,「小姐,你知不知道只剩兩局了?怎麼可能再輪九個打次?」也就是說,他幾乎沒有再次上場打擊的機會,怎麼可能敲出兩支全壘打?這明明就是強人所難嘛!
「我不管。」毫不讓步。「想邀我當舞伴,就拿兩支全壘打來換。」
兩人在球場一上一下地對峙,笑壞了一旁的鐘展露,她跑到靠近本壘後方的看台,沖著休息區的球員喊道︰「喂!棒球隊的同學听著!你們的隊長跟經理打賭,要在這次比賽敲出兩支全壘打,事關你們隊長的終身幸福,是哥兒們的話就想辦法讓他上場兩次。」
上場兩次?隊員們面面相覷,那意味著他們不能輕易出局,無論如何得想辦法上壘。兩局里輪九個打次,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可就在他們猶豫間,沈丹青已經完成了其中一項任務,在一好球一壞球的情況下,大棒一揮。
HomeRun!
這是一支陽春全壘打,雖然只拿下一分,可已足夠令南方的球員和啦啦隊士氣一振,爆出響亮的歡呼。
「上壘,上壘!」不論是加油席上的同學,還是球員們,都開始心心念念這兩個字。
無論如何,他們一定要把隊長再次送上打者席,要讓他有再次轟出全壘打的機會。
勝負忽然不算太重要了,他們現在關心的是如何幫隊長追到難以討好的馬子。
于是,丁蔚見到了打小開始看棒球賽以來最可笑的一幕。為了上壘,南方的球員們無所不用其極,什麼荒誕、卑鄙的怪招都用上了。有人故意站得離對方的捕手很近,然後在對方投手投出球那瞬間往旁一靠——觸身上壘。還有人故意把球往天上揮,趁著捕手與投手為了接球忙亂成一團時,偷偷踏上壘包。更有人故意對著投手拋媚眼、扮鬼臉,借此影響對方的心情,撈到四壞球上壘。當然,也有人正正經經揮出安打上壘的,不過在其他人搞笑的演出下,這些人的貢獻反而被忽略了。
六局下,包括沈丹青,南方有七名球員站上壘包,七局下,一個二振,兩個上壘,終于又輪到球隊的四棒,打擊線的靈魂人物上場了。
丹青,加油。
丁蔚在心中默默念道。
第一球,好球。第二球,壞球。第三球,好球。第四球,大棒一揮,敲出清脆聲響。
球飛得又高又遠,在蔚藍的天空劃出優美的弧度。
白球承載著丁蔚的鼓勵.承載著沈丹青的深情,承載著棒球隊隊員的義氣,承載著所有南方學子的希望,展開青春與夢想的羽翼,在高高的天空恣意飛翔。
究竟有沒有越過那道畫分成功與失敗的界線呢?
已經不重要了。
尾聲
遠方,平安夜的鐘聲,遙遙送來寧馨。
近處,舉辦耶誕舞會的南方中學活動中心,笑語呢喃,樂聲鼎沸,卻是繽紛熱鬧。
「這群孩子會不會玩太瘋了?」高高站在二樓監管活動中心大廳的于靜逸推了推眼鏡,翠眉微微顰起。
「拜托,師太,今晚是平安夜耶。我能不能拜托你別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莫傳風大翻自眼,「既然來了就放開胸懷大玩一頓,我可不願意被學生歸類為‘歐氏宗親會’。」
「什麼歐氏宗親會?」于靜逸听不懂。
「歐巴桑跟歐吉桑。」莫傳風壞壞地笑,靠近她,「怎樣?你也不願意成為歐氏宗親會的一員吧?」
「你!」她呼吸一哽,連忙到過頭,「你當然無所謂啦,反正那些孩子發生什麼事也賴不到你頭上。今年擔任舞會監護的人是我。」
「那又怎樣?他們不過是吵了一點而已,沒做什麼啊。」莫傳風話剛落,一陣幾乎掀了屋頂的震耳歡呼立即很不給他面子地響起。
兩人同時往樓下望去,這才發現入口處正翩翩飄進一個白色的身影。
緩緩走入會場的女孩步履微微遲滯,清秀的容顏淡淡染著紅霞,菱唇輕輕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