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他不禁忿忿低語,「丁蔚,你就不要給我醒來,你一醒我肯定先罵你一頓。」
仿佛听到了他憤怒的低哺,她挪動了一子,唇間逸出模糊的申吟聲。
他嚇了一跳,「怎麼啦?丁蔚,不舒服嗎?」連忙伸手探向她的前額。
隨著他的動作,濃密的眼楮一顫,接著,緩緩揚起。
迷蒙的眸光凝住他。
「丁蔚,你醒了嗎?」他大喜,可立即又是一陣驚慌,「你感覺怎樣?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倒水?還是你想吃什麼?對了,你可能要先吃藥,我去問媽媽。」
他慌慌張張,迭聲說道,她只是靜靜凝睇他。然後,沙啞的嗓音揚起,「我……沒事,丹青,你不要這麼緊張。」
「緊張?我哪有緊張?」他干笑,旋即起身在房里四處繞,一下倒水,一下找藥,忙得像只團團轉的蒼蠅。
她看著,嘴角不禁微揚。
終于,他張羅來了藥用水,「來,再吃一顆退燒藥。」
「嗯。」她點頭,在他的撐扶下直起上半身,咽下了藥,「謝謝。」低低道謝後,她虛弱地靠回床榻。
「感覺怎樣?」
「頭很痛。」她白著臉,「喉嚨發干。」
「當然,你發燒了。」他陪她,「誰教你在外頭淋雨?」
她沒說話。
「丁蔚。」她落寞的神色讓沈丹青本來想狠狠罵她一頓的決心倏地消逸,「唉,你啊。」他無奈地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干嘛不早點打電話給我?」
她苦笑。
「跟你爸爸吵架了嗎?」
她垂下眸,「他……我看見他跟女朋友在一起。那個阿姨……她——」
「她怎麼了?」
「她希望我搬離家里。」
「什麼?」他提高聲調,「那你爸怎麼說?」
她沒說話,可細碎的呼吸已足夠說明答案。
「可惡!」怒火立即在胸中翻騰,「你爸他竟然這麼狠?他要你搬出去一個人孤零零地去哪兒?」
「別說了,丹青。」
不!他要說。「你爸爸真的太過分了!他到底想要你怎樣?」
「我想他也許不是認真的,也許我听錯了——」軟弱的辯解消逸在空中。
瞪著她蒼白的面容,沈丹青只覺得怒火更熾。
可惡!他氣得發昏,可面對著丁蔚像雪般慘白的容顏,卻強忍不語,他知道她不會想听他批評她父親。
仿佛明白他內心的思緒,丁蔚感激地瞥他一眼,她傾向他,輕輕握住他的手,「謝謝你,丹青,謝謝你救了我。」
「說這……什麼話!」俊容立刻進組成一顆熟透的番茄,他繃著身軀,感覺被她柔美握住的手微微發顫,「你才……才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說你打電話來借錢,都快……快氣瘋了。」
「為什麼?你不想借我?」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他瞪她,感覺怒氣又升上來了,「我是氣你于嘛那麼見外?你根本一開始就該來找我,不應該一個人在外頭晃蕩,還想著回台北。如果不是因為沒錢,你就不會打電話給我了對不對?你就會馬上去台北了對不對?那我……我究竟算什麼?沒想到你在困難時居然一點都沒想到我!」
氣憤的言語一字一句敲入她心扉,她有些疼,卻不是因為他的怒,而是因為她听出那其間蘊含著濃濃關懷。
他是真的擔心她呵。
「我怕……你不理我,我之前那樣對你——」
「你簡直氣死我了!」他氣呼呼地說,而這樣急躁的神情更惹來她無限心酸與感激。
「謝謝你,丹青,謝謝。」淚水刺痛她的眸,她眨眨眼,忽地仰起頭,在他頰畔輕輕印下一吻,然後整個人偎入他懷里。
他僵住了,整個人一動不動,如遭雷擊。
「抱我。」她柔柔地要求。
不,這不是真的,她不是認真的,她發燒了,腦于迷迷糊糊,他不應該借此佔她便宜……可她的身軀好縴細啊,靠著他的感覺那麼溫軟,那麼舒服……
他舍不得放開,真舍不得!
「丹青,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抬臉啞啞地問。
「我?」他驀地凜神,驚怔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沒事,沒怎麼,我沒事。我……我……我只是——」星眸落向她的唇,腦海不停回憶那兩瓣唇的柔軟,雖然蒼白,可落入他眼底,依然是誘人的柔軟。
他覺得頭有點暈,沉沉的、重重的,很像發了燒的感覺。
不會吧?難道被她傳染了?
一面迷蒙想著,一面收緊雙臂,幽邃的眸朦朧地鎖住她,鎖住那兩瓣可愛的唇。
也許他可以再試一次。心跳一聲聲在他胸膛擂響,他甚至可以听見自己耳根充血的聲音……
「丹青,你餓了嗎?吃飯了。」
正當四瓣唇剛剛相接時,某個清朗的嗓音殺風景地打破房內一片旖旎。兩人听了,都是一震,分別往後退開。
「丹青,吃飯嘍。」房門打開,一顆帶笑的頭顱探進來。
是他那可惡的三哥——沈行書,瞧他笑得那麼詭譎奸詐的模樣,他可以肯定他是算準時機闖進來的。可惡的家伙!
沈丹青緊緊咬牙,「知道了。」
「啊,小姐也醒來了嗎?」沈行書明知故問,瀟灑地朝丁蔚擺了擺手,「你好,我是丹青的三哥,行書。」
丁蔚尷尬地回他微笑。
「小姐既然醒了,也一起下來吃飯?」
「我」
「拜托!三哥,叫什麼小姐?」看不慣老哥假斯文,沈丹青粗魯地插口,「她是丁蔚,你叫她了蔚就行了。」
「不行,連名帶姓叫多沒禮貌!」沈行書狠狠瞪他一眼,轉向丁蔚,又是一臉溫文,「不好意思,我弟弟沒家教,讓你見笑了。丁小姐,一會兒一起下來吃飯啊。」語畢,他迷人地一笑,優雅退開。
丁蔚目瞪口呆,「丹青,你哥哥……好有禮貌。」
什麼禮貌?他們只不過專會在女性面前裝紳士、扮斯文啦!沈氏風度,哼哼。沈丹青不屑地冷哼,幾乎忘了自己同樣具有家族遺傳。
「他叫行書?」
「對,就是書法里的行書。我們家四兄弟是依照琴棋書畫來命名的。唉,我媽媽一時高興,可害慘我們了。」
「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其實我算好的。」他笑,「為了我媽媽一時興起,他們在學校可被同學笑慘了,尤其我三哥,老被人追著問為什麼人家顏行書打籃球打到可以主演‘MyP情人’,他卻連小人物三步上籃也不會,搞得他快發瘋了。回來想跟媽媽抱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她向往地听著。
「因為在我們家,媽媽就等于是至高無上的神,我們四兄弟還有我爸,沒人敢惹她。」
「怕她生氣嗎?」
「不,怕她難過。在這世上,我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讓她難過。」他低聲道,神情好溫柔。
她不禁痴痴望著。
「啊。」察覺她的凝視,他臉頰泛開可疑的紅,「听我講這些一定很無聊吧?你肚子餓了吧?要不要下樓吃飯?」
「我不餓。」她搖頭,「我想繼續听你說。」明眸渴望地瞅著他。
那眼神狠狠牽動了沈丹青,他深吸口氣,鎮定過于急促的心跳,然後繼續說著家庭故事,直到疲倦的她甜甜入睡。
第十章
待丁蔚再醒來時,天光已從窗簾縫隙透了進來,她驀地坐過,退了燒的腦子終于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于陌生的房間里。
她眨眨眼,好一會兒不知所措,數秒後,房門開啟了,走進一個氣質優雅的女子。
她對她微笑,「你醒啦?覺得好些了嗎?」就連她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