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告他,不要為了一己之欲誤了任務。他要求譚梨與他盡快完成這次任務,回倫敦向他覆命。
「我再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後,我要見到‘維納斯之心’跟你們倆。」落下威嚴的命令後,他結束本次會議。
「沒想到所長大人竟然親自過問這件事。越過兩個層級直接命令我們,看來他真的很生氣。」結束會議後,譚梨開車送他,途中幾次望向他,都是一副「你闖了大禍」的表情。
他冷哼一聲。
「你打算怎麼辦?修一。」
「我還不能走。在查出究竟是誰導演那場事故前,我不離開台灣。」他堅定地宣稱。
譚梨凝望他許久,最後無奈地聳肩,「看來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拖你下水,我很抱歉。」他真誠地說。
「算了。誰教我們是搭檔呢?」譚梨微笑,「你快回去吧,她等你一定等得很急了。」
跨出車廂後,他以一個隨性的手勢與譚梨道別,目送水藍色車影淡去後,他轉過身,掏出鑰匙。
「你回來了。」幽然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他一怔,俊目一揚,這才發現葉盼晴正站在樓下大門前,縴細的身軀隱在大樹的陰影下,自樹葉間篩落的月光在她蒼白的容顏靜靜流動。
他僵住了身子。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太過冷淡,教他忽地一陣心慌。
她是否看到了剛剛送他回來的正是譚梨?
「你听我解釋,盼晴。」他上前一步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可她卻斜斜一轉,躲開了他。「剛剛那個人,是譚小姐吧?」
她果然看到了。他心一沉。
「我以為你們不認識,可看來你們交情不錯。」她澀澀地說。
「我們……」他想解釋,可她冰冷的神情卻讓他說不出口。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其實你一直就認識她吧?」她啞聲間。
他咬牙。
「其實……」她抬起頭,明眸定定睇他,「你從來就沒有失去過記憶吧?」
他一震。
見他震驚的神色,她仿佛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容色更白,身子微微一踉。
「小心!」他想扶她,卻被她狠狠推開。
她仰望他,小巧的容顏燃著悲憤,「你是石修一,英國籍,為ICSR,也就是國際超能研究中心工作,對嗎?譚梨小姐是你的同事,你們是搭檔,一起來台灣出任務,對嗎?她跟你,你們兩個都具有超能力,對嗎?」
「你怎麼……」他瞪著她,「誰告訴你的?」
「別管誰告訴我的!只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他心一扯。
「你說啊!版訴我實話!」她銳聲喊,近乎歇斯底里。
他黯然望著她激動的神情。
懊承認嗎?或者,繼續說謊?他猶豫著,內心搖擺不定。
認出他的猶豫,她毫無血色的唇開始發顫,「說……說話啊,修一,我求你……求你告訴我實話。」
「……是的。」說著,他別過頭,不敢看她。
這樣的回答會將她推入地獄,他知道。
一陣沉寂,無聲地、死亡般地沉寂,這樣的沉寂宛若一顆大石,重重地壓著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呼吸。
仿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終于有某種聲音打破了這樣的死寂,一個尖銳的、沙啞的、蘊著極度嘲諷又極度哀痛的笑聲。
「原來……那個人沒有騙我,原來他說的是真的。」笑的人是她,是那個已然墜入深淵的女人。她機械化地、木然地說著,「他沒有騙我,騙我的人是你,一直是你。從在日本開始,你就一直在騙我。」
「盼晴!」他下忍再听,用力握住她的雙臂,試圖停止那樣可怕的笑聲和嗓音,「對下起,你听我說,我真的很抱歉,我……」
「因為‘公主的願望’,所以你才接近我的嗎?」
「是,可是……」
她不肯給他解釋的機會。
「在箱根,是你用超能力把我推落湖,然後再假裝英雄救美,是嗎?」
「……是。」
「你發現沒辦法騙我上床,所以才又想出失憶這一招,故意住到我家里來,對不對?」
「嗯。」
「你想知道我的願望,想幫我實現願望,因為這樣你就可以帶走藍鑽了,對嗎?」
她不傻,完全想通了前因後果。她原來很聰明,也許太聰明了。
他閉了閉眸,「盼晴,你听我說……」
「你還想說什麼?還想我听你說什麼?」她問,輕細的嗓音不再激昂,像燃盡的火,只余疲倦的灰。「你想知道我的願望嗎?」
最後的問話驚怔了他,那樣傷痛、疲憊的問話,那樣無望的、宛如她所有生命力全在這一刻死去的問話。
他無法開口,嗓音全哽在喉頭,他只能愣愣地、傻傻地瞧著她。
忽地,她伸手探入長褲口袋,跟著,一束璀亮的藍光直直逼向他。
他下禁眨了眨眼。
晶藍鑽石,系著銀煉,孤傲而美麗地躺在她蒼白的掌心上。
是「公王的願望」--
「我的願望,是希望你離開我,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低細的語音一字一句狠狠劈向他。「現在你知道我的願望了,請你替我實現吧。」說著,她拉起他的手,將藍鑽塞入握得緊緊的拳頭里。
鑽石的冰涼,瞬間穿透他全身,他睜開酸澀的眼,痛楚地看著兩行清淚靜靜在她頰畔滑落。
然後,看著她旋過身……
「盼晴,你真的希望我走嗎?」
她挺直背脊,點頭。
「你一個人會很寂寞的,晚上熬夜,也沒有人陪你了。」
「我知道。」
「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一直以來,我不就是這麼過的嗎?」她淡淡地、淡淡地回應。
淡得讓他的心,疼痛不已。
第八章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扉,暖暖灑落米黃色沙發,以及沙發上幾個散坐的女人。她們飲著汪明琦剛剛送來的水果茶,明亮的眸都望向正半躺在沙發上,閉眸沉思的葉盼晴。
今天的聚會,她姍姍來遲,來了,卻又是這般意興索然,教她們不禁有些擔心。
「是因為那個護花使者嗎?」柴晶晶小心翼翼地問,「好像放完假後都一直沒看見他,怎麼回事?」
「……他走了。」
「走了?」三個女人同時一驚,「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為什麼?」董湘愛不解,自從從柴晶晶那兒听來有關失憶王子的故事後,她一直浪漫地以為他與葉盼晴會發展一段戀情--「他恢復記憶了嗎?」
「……恢復了。」
「那他是誰?哪里的人?」
「英國人。」簡短的回應顯示葉盼晴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可她的好朋友們卻不肯放過她,「他就這麼走了?你為什麼不留他?」
「是我要他離開的。」她淡淡地說,展開疲倦的眸,「別問了好嗎?我不想談這件事。」
「可是……」
「好了。」汪明琦以眼神制止其他兩個女人的好奇心,她遞給葉盼晴一杯暖暖的水果茶,若無其事地開啟另一個話題。
于是,幾個女人開始談起剛剛過完的農歷年,柴晶晶與男友到義大利玩了一趟,帶回一疊相片以及甜蜜回憶。
葉盼晴分一半心听,另一半,恍然沉浮于虛無縹緲間。
這個年她是一個人過的,姊姊因為公事到美國出差,姊妹倆只來得及在除夕那晚簡短地吃頓年夜飯。
葉亞菲看出了她心情不佳,卻沒有點破,兩個人言不及義地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她感謝姊姊沒有過問她的心事,因為如果她問了,她真不曉得怎麼回答。
從很久以前,她就不告訴姊姊自己的心事了,總覺得自己小小的煩惱在精明颯爽的姊姊眼中必然是十分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