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對著他搖頭時,他只覺難以置信。
難道他估計錯了嗎?在這樣刻意營造的浪漫氛圍下,女人不都會心甘情願一夜風流?
可這個女人……這個平凡無聊的女人居然對他說不?就算再美麗亮眼的女人,只要他肯施展魅力,從來逃不過他布下的網,可她,一只丑小鴨竟對他說……不?!
他低估了她,當初設計這場游戲時,把她的力量估計得太過薄弱。
「該死!」他低聲詛咒。再怎麼不甘,驕傲的他也只好承認這回與她交鋒,他算是輸了。
輸得莫名其妙,絲毫不在他意料當中!
看來,他有必要重新評估情勢。
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必須從她身上奪得「公主的願望」!他一定會得到!
想著,幽瞳閃過一絲銳芒。
***
她真的……放手得太快了嗎?
好幾天之後,汪明琦意味深長的話語仍然會在她耳畔回蕩。
走出捷運站,葉盼晴凝望蒙蒙雨幕,好一會兒,取出背包里的碎花傘,撐起,緩緩步入雨中。
這場雨雖然來得急,卻在她預料之中,早起上班時她便察覺天色有異,事先做了準備。
總是這樣,她做任何事總是有所準備、按部就班。
一個理性、單調的女人。
她靜靜嘲弄自己,漫漫听著浙瀝雨聲,看著水滴在柏油地面上蕩開一陣陣漣漪。
經過便利商店時,她小心翼翼把濕透的傘收起,擱落傘架,接著跨進玻璃門。
今天有些倦了,她懶得做飯,決定隨便買個微波食品打發掉晚餐。
冷藏櫃內還有幾個便當,看起來都挺好吃的,櫃台邊的關東煮,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她拿了個便當,舀了杯關東煮,想一想,又買了一瓶礦泉水。然後,在書報架前頓住身子。
一本東京的自助旅游書令她思緒一晃,忽地跌入兩星期之前。
真的只有兩個禮拜嗎?她怎麼覺得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了……
叮鈴一聲,一個男人的身影閃進店內,帶來一陣涼涼雨氣。
他像是狠狠淋了一陣雨,黑色大衣濕透了,墨黑的發凌亂地貼在前額,俊容上一顆顆雨珠頤著鼻梁滾落。
葉盼晴怔怔瞧著他,看著他大踏步走進店內,近乎粗魯地抄起兩瓶啤酒、一個飯盒,然後前往櫃台結帳。
「再給我一包煙。」他粗聲命令工讀生,「DavidDuff。」
岸了帳,他隨手將店員找給他的零錢放人大衣口袋,提著袋子就要離去。
她瞪著他經過她身邊,呼吸一陣困難。
他要走了,玻璃門緩緩在他面前打開。
他要離開了。
狂亂的念頭劈入腦海,她瞪著他踏出店門的背影,心跳瞬間停止。
終于,她喊出口,「石修一!」
他沒有回頭。
她急了,某種驚慌的感覺攫住她。下知怎地,她有種感覺,錯過這次,她也許永遠再也見下到他。她焦急地想追上。
「喂!小姐,你還沒付錢!」
「啊,對不起。」匆匆把東西擱上櫃台後,她不顧一切地沖入雨幕,奔向他。
「石修一!」她搶在他過馬路前攔住他,眨著被雨淋濕的眼睫,困難地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是誰?」
冷淡的三個字宛如落雷,將她打得頭暈目眩。她瞪視他,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他……忘了她?才短短兩星期,他競已不記得她!
失望、傷心、自嘲、憤怒,復雜的滋味堆上心頭,她握緊雙拳,指尖嵌入柔軟的掌心,刺得她發疼。
她的心,同樣發疼。
他還說他會認出她的,說只要憑著氣味,他就能認出她--可他現在連她也不記得了。
「我……我是葉盼晴,你……不記得我了嗎?」想質問他的,想揚高聲調盛氣凌人地怒斥他,可效果卻只是顫抖的低語。
「不記得了。」他簡單一句。
她愕然,身子一晃,這才發現他愛笑的俊容原來線條如此冷硬、如此嚴厲。
「……對不起,我可能認錯人了。」她轉身,踉蹌著想離去。
就當東京的一切是場夢吧,就當他們從不曾在溫泉旅館手牽著手一起賞雪,就當他從來不曾那麼溫柔地吻她……
就當一切,是她的白日夢吧。
「等一下!小姐。」他忽地拽住她的手臂。
她回眸,掩不住怨怒,「什麼事?」
「你說我叫……石修一?」
「沒錯。」
「那是我的名字?」他古怪地攬起眉。
她一愣,「是你告訴我的。」
「什麼時候?」
「兩個禮拜前!」她咬唇,「你不記得我們在日本見過嗎?」
「是嗎?」他深思地望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葉盼晴。」拳頭捏得更緊了。
「盼望晴天?」
「沒錯。我告訴過你!」
「是嗎?可是我不記得了。」他說,語氣冷然,卻似乎又帶著點懊惱,「我失去記憶了。」
「什麼?」她瞠目。
***
他失憶了。
因為一場車禍他被送入醫院急救,醒來後卻發現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有家人朋友,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證件也不在身邊。
醫院查不出他的身分,交給警方處理,沒想到就連那些警察也查不出他的來歷。
他簡直像個無主游魂,就算哪天真的冤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人來認尸。
听著他如此嘲諷自己,葉盼晴不覺心髒一揪。
她將他帶回家里,讓他借用她的浴室沖熱水澡,為他熱了飯盒,還煮了一壺紅茶。
她一面看著他吃飯,一面深思。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太像她在日本踫到的那一個,當時的他是溫文的,可現在他卻變得粗魯,變得憤世嫉俗。
因為失憶造成他這樣的性格變化嗎?
她想,忽然有些為他心疼。
想像著有一天自己醒來,忽然發現自己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只是一片陌生,周遭的人沒一個認識她,關心她……
不,她肯定不能忍受這樣的無助與心慌。
就像一個明眼人在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生活一樣,即使看得見也等于看不見,只能像個盲人一樣模索著一切。
「……你現在住在哪里?」
「暫時住在旅館。不過也住不了多久了,那些警察好心借了點錢給我,可也不夠我住旅館一輩子。」
「那怎麼辦?」她為他擔心。
「能怎麼辦?」他聳肩,「大不了睡地下道。」
「那怎麼行?」她立刻反對,「這樣吧,你先住我這里好了。」
「什麼?」他抬頭睨她。
「我--」她忽地慌了,囁嚅著解釋,「你不要誤會,我沒什麼意思,只是你如果沒地方去,我不介意你暫時住我家。」
「我沒誤會什麼。」他拾起紙巾,隨意抹了抹嘴,上半身閑閑靠落餐椅,盯視她的眸光帶著點評量意味。「我只是好奇。」頓了頓,「你跟我究竟是什麼關系?」
「嗄?」
「你不是我未婚妻吧?」
「當然……不是。」
「女朋友?」
她搖頭。
「那我們究竟是什麼關系?怎麼會一起去日本?」
「我們不是一起去日本,是在那里偶然踫見的。在東京跟箱根,你救了我兩次。」她略微解釋了一下經過。
「所以後來我們在箱根就睡在一起了?」他問。
她驚愕地瞪大眼,臉頰一下滾燙,「啊,不,不是的,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住同一個房間。」
「那不就是睡在一起嗎?」他理所當然地說。
「不,不是,我是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住在一起,卻什麼也沒發生?」
「啊,嗯。」
「我是那種聖人?」他挑眉,「怪不得你敢邀我住進你家了。」
「你--」她赧然望著他,感覺到他的語氣帶著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