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跟朋友有約了。」匆匆拋下一句,正巧隊伍也輪到她了,她連忙閃進一個摩天輪車廂。
沒想到男人居然跟著進來。
「喂!你--」
「一起坐嘛。」他涎著臉,「你一個人一定很寂寞。」
「我才不……」她咬牙,眼看著他轉身就要落上鎖,心跳驀地狂亂。
她想逃,偏偏男人健壯的身軀堵住了門,她不知該如何才能繞過。
他究竟想做什麼?她怎會踫上這種無賴?等會兒他們可要在空中待上好一陣子啊,他會對她做什麼?
愈想愈害怕,她下禁銳喊出聲,「你……你讓開!我要出去!」
「別那麼激動,小姐,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你走開!」
他落上鎖,轉過身,朝她不懷好意地笑,「就當陪我吧,小姐,我也很寂寞呢。」
「你!」她緊緊抓住車廂內的扶手,指節泛白。
他慢慢俯身接近她,正當她打算不顧一切地放聲狂喊時,門忽地打開了,跟著,一只猿臂伸進來抓住男人的衣領,毫不留情地把他拖出去。
慘叫聲傳來,跟著,是一對俯視她的幽亮墨眸。
「你沒事吧?小姐。」
熟悉的中文令她一愣,溫柔的嗓音更讓她鼻尖微微泛酸。
***
摩天輪在幽茫夜色中緩緩上升。
掌心貼著玻璃窗,葉盼晴藉著凝望窗外明媚的景致平穩自己的心情。
他救了她,一個身材高大帥氣、面容英挺的男人。他長得很好看,五官輪廓很深,墨黑的瞳中似乎還隱隱漾著一股藍意。
是混血兒嗎?
她很想看清楚他的眼楮,可不好意思,沒理由一直盯著陌生的救命恩人看。
「你從台灣來的嗎?」他忽然問她。
「嗯。」她點點頭。
「我也是。」
「你也是台灣人?」不知怎地,她有些驚喜。
「我現在住台北。」
她也是!
「你一個人來東京的嗎?」他又問。
「嗯。」
「女孩子一個人獨自旅行很危險。」他凝視她,「你要小心一點。」
必懷的囑咐讓她胸膛一暖。
說真的,一個人旅行有時候真的很無聊,再加上剛才又遇上那樣的意外,她很感激他的及時出現。
「你也是來東京旅行的嗎?」
「出差。」他微笑。那微笑恍若陽光,一下子照進她的心。
她忽地有些臉紅,連忙轉頭。
此刻,摩天輪正巧上升到最恰當的高度,東京灣的璀璨夜景盡收眼底。
她怔怔望著遠處繽紛銀亮的彩虹大橋,以及橋後看來精致而小巧的東京鐵塔--日劇里的經典場景竟活生生映入眼瞳,她不覺有些恍惚。
「好美。」她忍不住贊嘆,突來的興奮讓她連鼻尖也貼上玻璃窗,在透明玻璃上漫開一層薄霧。「你看外面,好漂亮啊。」
「是很漂亮。」
「那座橋叫彩虹大橋,你知道嗎?橋後面是東京鐵塔。」
「我知道。」
「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夢想能親眼看到它們,終于實現願望了。」她微笑,「要不是跟晶晶打賭,說不定到現在還沒來東京。」
「打賭?」她無意間透露的賭約似乎捉住了他的興致,好奇地揚眉,「你是因為跟朋友打賭才來東京的嗎?」
「啊。」她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頰畔一熱,「……對啊。」
「你們賭什麼?」
賭愛情。
如果她能一個人開開心心從東京回來,那麼,也許她就能得到主動接近魏元朗的信心。
「……沒什麼。」她尷尬地轉頭望他,「女人的游戲,很無聊的。」
「是嗎?」漂亮的唇角揚起詭譎的笑意,「我倒很有興趣。」
「啊。」臉頰更燙了。
他看著她,仿彿覺得她羞澀的反應很有趣,笑意染上星眸,傾過身,他伸出拇指,輕輕擦去玻璃窗剛剛因她鼻息而漫開的白霧。
望著他的動作,她瞬間有種錯覺,仿彿他指尖踫觸的不是玻璃窗,而是她的唇……
老天!她怎麼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簡直像個花痴一樣!
急忙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你接下來的行程安排是什?」
「啊。」慶幸他開了個安全的話題,她急急回應,「明天會去明治神宮、表參道逛逛,後天應該會去迪士尼樂園,還有一天會去橫濱……」
「橫濱?千萬要去拉面博物館,不錯。」
「對啊,我就是想去那里,我喜歡吃拉面。」
「是嗎?那你喜歡吃甜點嗎?東京的洋果子做得很好。」
「和果子也很棒啊。听說上野附近有一家店的羽二重團子很好吃哦。」
「上野?」
「我記得應該在日暮里那一站吧。」
「看來你功課做得很用功。」
「因為我……一直想來嘛。」
「那三十一號呢?你打算在哪里倒數?」
「那天我會在箱根。」
「洗溫泉嗎?」
「嗯。」她點頭,一句話含在嘴里,卻沒勇氣問出口。
那你呢?你會在哪里倒數?
她好想這麼問,好想知道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他會在哪里?在東京,或是台北?
可她不敢問,從以前就這樣,很多問題她都只是藏在心中,不敢問。
何況她與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又哪來的資格探問他的行蹤呢?
「……停了。」溫煦的嗓音忽地驚醒她迷蒙的思緒。
她愕然四顧,這才發現他們的車廂已然接近地面。
「我們該下去了。」
「嗯。」
「晚上我跟一個客戶約了吃飯,先走了。」
他要走了?
難言的失落感堆上心頭,「……好。再見。」
「再見。一個人小心點。」
「我知道。謝謝你。」
于是,他走了,踏著那樣堅定瀟灑的步履,離開她的視界。
目送他修長的背影完全淡去後,她才恍然發覺,她競連他的名字也沒問!
***
「看見了嗎?那就是富士山。」
傍晚,她搭乘最後一班觀光船游覽蘆之湖,倚著甲板上的圍欄,一個日本老婦人熱心地為她指指點點。
「真的耶。」她仰起頭,頗為感動地望著那被日本人視為聖山的覆雪山頭,雖然今天天氣不太好,富土山的剪影看來有些朦朧,她仍能認出那美好的形狀。
「富士山倒映蘆之湖是日本十大美景之一,只可惜今天大概看不到了。」
是啊。
葉盼晴也覺得可惜。天色有些陰,能在隱隱約約間瞧見山頭就不錯了,遑論看它倒映湖面。
好不容易來到箱根,好不容易乘上觀光船,卻仍錯過心中向往許久的景致。
看來人間事,總難十全。
「要不要我幫你照張相?小姐。」
「好啊,謝謝。」
讓老婦人就著迷蒙湖景替自己照過相後,葉盼晴也幫她照了一張,然後一個人漫步往船的另一側。
腦海蒙蒙朧朧又泛起一幕影像--一個男人的臉,線條有些嚴厲,微笑卻柔和的俊容。
又是那個男人。
悄然對自己嘆了一口氣,她無奈地倚著圍欄沉思起來。這幾日,她總想起他,想著他現在應該在日本的哪個地方,或者已經回到台北了?
就連在明治神宮祈願時,當她握著筆猶豫著要寫下什麼樣的願望時,也是他如落雷劈入腦海的瞼讓她下定決心。
她祈求愛情,祈求一個屬于她的白馬王子。
一個疼她、寵她、照顧她的男人……
一念及此,臉頰忽地發起燒來。
她究竟在想什麼?難道她在迷蒙之間把他當成幻想的對象了嗎?
「荒謬!」
輕斥自己一聲後,她重新移動步履。
此刻,船已逐漸停靠岸邊,游客們都排隊等著下船了。她加入隊伍,靜靜等侯。
忽地,狂風吹襲,波浪滾滾,船不知為何激烈地晃動起來,她一個重心不穩,身子往外側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