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你白痴啊,晨姨早就結婚了!」
「她可以再結一次。」
「哪有人結兩次婚的?」
「怎麼不行?」小男孩嘴硬,可望向荊曉晨的瞳眸卻微微恐慌,「晨姊姊,可以吧?你以後嫁給我好不好?」
「這個嘛,可能不行哦。」荊曉晨淺淺地笑,「等小文長大了我都老了,到時你可能不想要我了。」
「我當然要!不論姊姊多老小文都要,我只愛姊姊一個人。」
嗄?
荊曉晨一愕,小小男孩童稚的愛情宣言著實令她傻眼。她搖搖頭,正想說些什麼時,一串鎂光燈匆地刺痛她眼眸。
她直覺地伸手擋光,從指縫間看見一束大大的玫瑰正送到她面前。捧著它的,是一個俊朗挺拔的男人。
他身後,站著幾個媒體記者,按著快門,捕捉浪漫溫馨的一幕。
「廷生?」
「送給你,曉晨,我愛你。」朱廷生說道,深情款款。
她怔怔接過玫瑰,「為什麼?」
「朱夫人,不會忘了吧?」一個記者笑著揚聲道,「今天不是你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嗎?」
「你是……特地來這里送我花的嗎?」清麗容顏微微抹上猶豫。
「當然啦。」朱廷生的微笑燦爛得像陽光,「還有這個,送你。」一串晶瑩剔透的鑽鏈出現在他掌中,他來到她身後,在鏡頭的對焦下為荊曉晨扣上項鏈。
掌聲響起。
一個正參加競選議員的政壇新貴,一個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在鏡頭里簡直耀眼生輝。
記者們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精致的畫面,紛紛抓準時機拍照。
看著心愛的晨姊姊依偎著另一個男人供記者拍照的畫面,小男孩下高興了,舉高手臂,拚命將荊曉晨拉開。
「晨姊姊,你過來。」拉開荊曉晨後,他氣鼓鼓來到朱廷生面前,抬頭瞪他,「晨姊姊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搶。」
「什麼?」朱廷生聞言愕然。
「我說,晨姊姊以後要嫁給我,你不要跟我搶!」
「小子。」朱廷生蹲,模了模小男孩的頭,「曉晨已經嫁給我了哦。」
「可是我愛她,我要娶她。」
孩子氣的宣言方落,立刻惹來周遭一陣笑聲,一大一小對峙的場面既溫馨又好笑。
鎂光燈再度亮起。
HHHHHH
「真是溫馨的畫面啊。」短發微鬈的女人一面贊嘆,一面小心翼翼地剪下報紙,「有了這則新聞,你的知名度肯定上升了。」
「是嗎?」朱廷生湊過來,瞄了一眼報紙報導,雖然對畫面上英姿颯爽的自己頗感滿意,可也有點憂心,「你看那些女性選民會不會因為我死會不投我一票?」
「拜托!我看正好反過來吧。現代女人最抵擋不住像你這種新好男人啦,看你對老婆那麼寵愛,她們不羨慕死才怪。放心吧,我給你出的主意不會有錯。」
「那就謝謝你了,小愛。」朱廷生俯,趁著競選辦公室沒別人悄悄在公關助理頰畔印下一吻。
小愛臉頰一紅,以手觸唇,睨向他的眸光嫵媚,「你動不動就這樣對女人放電,不怕老婆吃醋?」
「放電的人是你吧。」朱廷生笑望著她,一面拾起桌上的條紋領帶繞上頸子,「放心吧,曉晨很懂事,她知道男人——尤其像我這種男人,身旁總是少不了女人圍繞。」
「她倒大方。」小愛輕哼一聲,站起身,順手替朱廷生打起領帶,「要我的話才受不了我老公在外頭給我拈花惹草,不如趁早離婚。」
「她不會跟我離婚的。」
「你這麼有把握?」
黑眸閃過銳光,「她很孝順,不會鬧出離婚這種事讓家人替她擔心的。」
IIIIII
「曉晨,原來昨天是你的結婚紀念日,瞧我這老頭都給忘了。」放下報紙,半躺在床上的荊成康望向孫女,有些自責,「昨天還讓你陪了我一晚上。」
「沒關系的,爺爺,我想陪你啊。」荊曉晨端來藥碗,在床畔坐下,笑著拿起湯匙,「來,喝點中藥。」
「嗯。」荊成康乖乖喝藥,由著孫女服侍他喝完一整碗,然後拿起紙巾替他擦拭嘴角。他看著孫女,發現她並沒有將丈夫送她的項鏈戴上,「怎麼不戴那條鏈子?我看挺漂亮的,不喜歡嗎?」
「啊,那個啊。戴不習慣,所以我摘下了。」她解釋,淡淡笑著。
可荊成康不知怎地,總覺有些不對勁,「曉晨,你跟廷生還好吧?」
「很好啊。」
「是不是因為你最近總來陪我,兩個人很少見面,感情淡了?」
「爺爺,你別胡思亂想,沒這回事。」荊曉晨將藥碗擱上床旁的小桌,「我承認最近我們兩個見面機會比較少,主要是他決定競選議員後,有太多事要做,而我也忙著兒童基金會募款的事,所以兩人都沒什麼空嘛。」
「偏偏昨天結婚紀念日又讓我這老頭給破壞了。」老人搖頭嘆息,「不怪我吧?曉晨。」
「爺爺,你再這麼說人家不理你了。」荊曉晨拉起祖父的手,撒嬌般地噘嘴,「人家很想來看爺爺嘛,難道你不許我來嗎?」
「怎麼會?我當然希望見到你啦。」荊成康緊緊回握她的手,「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好。」
「我過得很好啊,真的,廷生對我很好。」
「是嗎?可我總覺得——」老人頓了頓,望向孫女的眼眸深沉,「你長大很多了,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她心一跳,表面卻故意皺眉,「哪里不一樣?」
老人默然,半晌,嘆了一口氣,「是不是還想著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
荊曉晨臉色一白。
「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同意你這麼早結婚。那個孩子流掉了是很可惜,可你們還年輕,以後再生一個不就得了。」
「我知道。」她輕輕點頭,半晌,硬生生扯開一抹笑,「說老實話,爺爺,你是不是到現在還舍不得我嫁出去啊?」
「當然舍不得啦。」荊成康眼眸忽地黯淡,「當然舍不得啦,我身子愈來愈差,也不知還能……」
她連忙伸手堵住他的唇,「不許你胡說八道!」
「好,我不說了。」老人微笑,「給我倒杯水吧。」
「嗯。」荊曉晨起身,走向房內放置溫水壺的矮櫃,直到她確定自己背對著祖父時,才敢允許自己攏眉。
雖然她不許老人說,自己也從不提,但兩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身體虛弱的他也許時日下多了。
他瘦多了,一天比一天老態龍鐘,一天比一天精神委靡,她每一回來看他,都忍不住比前一次更加心痛。
她的爺爺——從小最依賴、最喜歡的爺爺,也許就快離開她了……
她深呼吸,克制著不讓握著玻璃茶壺的手顫動,斟了一杯溫水,才轉過身,送給老人一抹甜甜微笑。
「爺爺,喝水羅。」
老人默然不語,低垂著頭。
「爺爺,你不會這麼快就睡著了吧?」
依然沒有回應。
玻璃杯忽地掉落,清脆的聲響震動深夜靜謐的空氣。
「……爺爺!」
SSSSSS
倫敦希斯洛機場
譚昱抬手看表。十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鐘飛機才起飛。
「先生,請問需要來點什麼飲料嗎?」滿臉微笑的空姐以帶著倫敦腔的英文問他。
「給我礦泉水吧。」他頭也不抬地說,繼續盯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他移動滑鼠,迅速瀏覽助理為他整理好的文件。他看得十分專心,幾乎連空姐送上盛著清水的玻璃杯時也毫無反應。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收回注視螢幕的視線,一面接听。一面舉杯啜飲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