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後再跟你說吧。」等她教訓他夠了後。
「你們認識多久了?」
「沒多久,恐怕他現在還忙著調查我是誰呢」
**「
錢家聲坐在窗台,膝上攤著一份影印文件。
月華透過隨風翻動的窗簾灑進屋內,與昏黃色壁燈投下的光影在擇木地板上相互嬉戲。
柴晶晶,母親方玉蓮,父親不詳。
原來她出身單親家庭,也許有一段不太愉快的成長經歷。只是,這干他什麼事?總不可能因此把怨恨發泄到他身上吧?
母親方玉蓮,方玉蓮——他在心中咀嚼著這個熟悉的名字,心中一動,跟著,垂落視線,繼續閱讀檔案。
二十四歲,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畢業,主修電子工程(ElectricalEngineering),曾在矽谷工作一年,今年年初方加入翔鷹集團電子商務研發中心,擔任SolutionConsultant。看樣子,還是個菁英人才呢。
他撇撇嘴角。
而且,竟是他的學妹。
是巧合嗎?他與她竟曾經就讀同一所學校,只不過她學的是DoubleE,而他念的是MBA。她是他的學妹。錢家聲閉眸,不覺回想起那段在UCLA的日子,課堂、校園、圖書館、學生餐廳,樹下學生們懶洋洋地撥著吉他——是年少輕狂的學生時代啊,那個時候的他還有些天真,有些熱情,有些單純的理想,還有傻氣的戀愛……
一念及此,他驀地神智一凜,嘴角也抿出嚴峻的弧度。
戀愛!年輕的傻瓜才做的事,而他已經老了。
甩落膝上的文件,錢家聲站起身,走向餐廳,打開冰箱,挑了罐啤酒,拉開拉環,灌了一大口。
清涼的酒精滾入喉頭,不知怎地,竟微微苦澀。
他瞪著啤酒瓶,直到一陣不成調的弦樂聲拉回他的心神。
懊死!她又開始了。她到底要怎樣折磨他才甘心?
再灌了一口啤酒,他無奈地听著小提琴在經過一陣尖銳的調音後,終於,拉出悅耳的旋律。
他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真的會拉小提琴?而且好像還拉得不錯?履歷表上可沒寫上這一點啊。能彈電子琴,還會拉小提琴,這丫頭也算多才多藝了。
嘴角不情不願一揚,綻出微笑,可只一會兒,當他听清了她拉的是什麼曲調時,面色驀地一變。
艾爾加,「愛的禮贊」。
熟悉的音律令他握著啤酒的左手開始微微發顫,跟著,他用力一擰,捏扁了易開罐,殘餘的液體沾染他一手。
他毫無所覺,隨手甩落鋁罐,邁開大步,怒氣沖沖往對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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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柴晶晶,你給我開門!」男人的怒吼伴隨著悶沉的踢門聲直直逼向柴晶晶。
她听了,唇角挑起嬌美的弧度,沒理會他,依舊自顧自拉完最後一小節。然後,她再度運弓,從頭再拉。
「砰、砰、砰!」門外的男人更加瘋狂了,拚命踹門。
而可憐的寶寶,驚恐的雙眼直瞪著門,一面在她腳邊低低嗚咽。
「哦,別怕,寶寶,沒事的。」注意到愛犬的害怕,柴晶晶連忙放下小提琴,蹲子將它抱起,輕輕撫模它柔順的毛,「沒事,只是有個男人在發神經而已,別理他。」
「汪汪,汪汪。」
「好啦,對不起,我幫你教訓他。」
說著,柴晶晶抱著寶寶,走向大門,小心翼翼地拉開。
門外的錢家聲一腳落空,差點重心不穩,連忙伸手扶住門邊,一抬眸,兩束冰銳的眸光射向柴晶晶。
「能不能別拉了?」
「我礙著你了嗎?錢特助。」她甜甜地笑。
「現在是晚上,你不怕吵到別的鄰居嗎?」
「吵到鄰居的人是你吧?」她閑閑反問,右手一揚,指向長廊另一邊探頭探腦的中年婦人。
「發生什麼事了?我听到有人在踢門。」
「沒什麼,沒事。」錢家聲連忙搖手,朝對方比了個抱歉的手勢,「不好意思。」
待她放下疑慮離去後,他才重新面對柴晶晶。「能不能別拉了?」
「我的小提琴拉得沒那麼糟吧?」
「是還可以。」他凜著下頷。
「我知道這邊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尤其你那邊一定會听到,我還特地挑了自己比較擅長的樂曲呢,要不我該拉的是老師交代下來的練習曲,星期天要上課,我現在還拉得亂七八糟的。」
「我寧可你拉那些練習曲。」他怒視她。
「為什麼?」她假裝不解。
「隨便你高興練習哪一首都行,就是別拉剛剛那個。」
「為什麼?你對‘愛的禮贊’有意見嗎?」
「我對那首曲子過敏!」他粗聲道。
「真有趣。我听過有人對食物過敏,對酒過敏,對花粉過敏,就沒听過有人對音樂過敏的!」
「總之,別拉那首。」他不理會她的嘲弄。
「因為做賊心虛嗎?」
「什麼意思?」
「你該不會曾經對哪個女人拉這首曲子,欺騙她的感情吧?」她問,語氣清柔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他心神一凜,狠狠瞪她。
盈盈回凝他的秋水表面澄澈平和,可卻隱隱蕩漾波瀾。
他蹙眉,「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她冷冰冰地說。
「不知道的事情就別胡亂猜測。」他的嗓音同樣沉冷。
「你——」怒火倏地在她胸口翻揚。這死不知悔改的男人真的太過分!
她瞪他,明眸灼亮逼人,而他定定回應,同樣灼亮逼人。
有好片刻,兩人只是不動如山地瞪視著對方,氣氛僵凝。
寶寶不安地在柴晶晶懷里動了動,小腦袋彷佛察覺到不對勁,可憐兮兮地輕嗚一聲。
然後,錢家聲屋里的電話響了,一聲接一聲,在靜謐的夜里听來格外清脆。
「你的電話。」
「我知道。」
「快去接吧。」她催促他。
「不必你提醒。」他沒好氣地回她一句,大踏步轉身,正想摔落大門時,她卻再度以一只美腿抵住。他瞪她一眼,沒理她,任由她厚臉皮地跟進屋。
「喂。」他接起無線電話。
而她倚在客廳牆邊,定定望著他。
「……是小哲啊。」認出話筒彼端傳來的童稚嗓音,錢家聲神色忽地變了,端正的臉龐像是掠過一陣狂喜,跟著,又迅速黯淡,然後,是蒼白與僵凝。
柴晶晶眨眨眼,他變化迅速的神情真令她有些模不著頭腦。他究竟是開心?是不悅?還是冷漠?
她不懂,只能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表情的變化。
「……嗯,我知道,爹地也想你……小哲身體好嗎?有沒有再生病……嗯,沒有就好……乖嗎?有沒有听媽媽的話……老師來家里了啊?你做了什麼……」嘴角揚起淺笑。「你想來台灣?想來看我?」笑弧一斂。「……不行,小哲,你得乖乖上課……讓媽媽決定吧,你听她的話就好,懂嗎……嗯,嗯……爹地不會去美國。」緊緊扣住話筒的指節泛白,「爹地在這邊很好,別擔心……我知道,我也是——」雙眸緊閉,「小哲,爹地還有事,不能跟你多聊……嗯,再見。」
道別後,他輕輕按下按鍵,結束了通話。
他望著依舊緊緊握在手中的話筒,一動不動,而她同樣也死死瞪著話筒。
她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掛了電話了?日日夜夜想念他的兒子打電話來對他傾訴思念,而他只是淡淡打發他幾句後便掛斷電話?
他究竟是哪一種父親啊?如此冷淡,如此漠然?他知不知道小哲可是打了好幾次電話找他,好不容易才听到他的聲音的?
他知不知道他兒子因為見不到他,天天都在心頭盼著母親帶他來台灣,卻又乖巧體貼地不敢主動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