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利用了我們倆的交情。」她咬住下唇,「我的確是因為你比較可能認同我才來請你幫這個忙。你是翔鷹的核心人才,如果你肯公開表示贊同我,會讓我在推動這個全面減薪的方案時順利許多。」
「除了我,你還打算說服其他人嗎?」
「嗯,還有小蔡,麗華……我也會去找他們試試。」
「品甜。」魏元朗凝望她,良久,「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堅持推這個方案,畢竟,我們都已經裁過一波人了,不是嗎?再裁一波又怎樣?何況別說那些上層主管了,就連員工們也非常反對這個方案。」
「……」
「你能不能告訴我,在這樣上下夾攻的情況下,你為什麼依然堅持己見?」
「我——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她澀澀苦笑,「我只知道我不願看著那些被裁撤的員工離開翔鷹後無所適從的樣子,我也看不慣上頭的人口口聲聲說為翔鷹好,卻只曉得犧牲別人,保全自己。」
「可你這個方案難道就是為翔鷹好嗎?就算我們全體答應減薪又怎樣?那些多余的人繼續留在組織里,只會消耗組織有限的資源啊。」
「元朗!」听聞研發主管的質問,于品甜不覺容色一白,她揚眸望他,緊緊蹙眉,「難道一個組織能因為現在不需要,就無情地拋掉曾經為它賣命的人?他們也許現在對翔鷹的貢獻少了,以前也是因為有他們的努力翔鷹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啊。」
「可現在,他們成了翔鷹走不動的包袱。」魏元朗平淡指出。
她聞言,一顫。
望著她蒼白激動的神情,魏元朗嘆了一口氣,「品甜,你從小在這個社會長大,應該明白這個社會運作的規則,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個社會就是這麼一回事。」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元朗說話的口氣多像他啊,這些話正像他一直以來不停對她說的。
他說,這個社會是無情的;他說,人類是無情的,他說,只有天真的她才會蠢到去相信人間有情有義。
是的,他對她說的太多太多,而且,或許有他的道理,可……
「我還是認為這個社會不是那麼冷酷的,我只是想……只要我們願意同甘共苦,應該可以一起度過難關——」
「你想證明什麼?品甜,證明人性還是有同情心的,證明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嗎?」
「我——」她緊咬牙關。
是的,她的確想證明,尤其證明給他看,如果他也能相信,也許,就能忘了不愉快的過去。
她希望他忘記過去,希望他快樂,希望他……幸福——
「我願意這麼相信。」
「晶甜。」面對她的堅持,魏元朗只能嘆息了,他凝望她,意味深刻,「從以前我就覺得,你不像活在現實世界中的人。「什麼……意思?」「在你的世界里,還有童話。」「童話?」于晶甜不解。「嗯。」魏元朗忽地微微一笑,你還活在童話世界里,品甜。「于品甜聞言,怔然。而魏元朗卻站起身了,他將咖啡杯擱在辦公桌上。接著回頭,射向她的目光朗朗,︰」好吧,品甜,我願意支持你。「「什麼?」她一愕,無法置信突如其來的承諾,「你真的…答應?」「嗯。」「為什麼?」他不是覺得她這個方案很不現實嗎?「我不知道。」魏元朗低低應道,湛深的黑眸掠過復雜的光影,像是感嘆,又似遺憾,仿佛還帶著點飽覽世事的滄桑,「或許是因為——我也希望這世上還有童話的存在吧。」◎◎◎
當趙希惟走進翔鷹為他們準備的辦公室時,他底下三名小組成員正在等他。
「趙總,都OK了。」代表發言的是葉乘風,他遞給趙希惟一份文件,「這是第二份不適任名單。」
「很好。」接過名單,趙希惟在會議桌的首位落座,漫不經心地翻閱。
「把這個交給紀總後,我們的任務基本就結束了,剩下的,就是以後針對我們提出的BPR方案進行培訓了。」
報告完畢後,葉乘風也坐回位于上,三個人靜靜等待看完文件的老板下達進一步指示。
可趙希惟只是慢慢地翻閱著文件,絲毫沒有下達指示的意思。
三個人開始有些不安。
周冰燕首先開口,「趙總,我們
「你們做得很好。」
「是不是這份名單不對?」
「沒什麼不對。」
「那為什麼——」做得不好嗎?」
「沒什麼。」趙希惟朦朧的目光倏地清朗,像忽然回過神,他望向三名屬下,微微一笑,「你們可以下班了,這陣子你們工作得很辛苦,就休幾天假吧。下禮拜一回辦公室,還有別的案子等著你們呢。」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可是我們……還沒對紀總匯報呢。」張祺生試探地問道。
「不必了,禮哲那邊由我來吧。」
「那我們需不需要把這份名單印出來交給紀總和于經理?好讓他們安排裁員的事?」
「我說不必了!」趙希惟喝止,語氣微微尖銳。
三人同時嚇了一跳,怔然回凝老板似乎有些激動的神情。
見著屬下們愕然的模樣,趙希惟才察覺自己的失態,他握了握拳,端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們先走吧,剩下的我來就可以了。」他淡淡地。
「是。」三人點頭,開始收拾桌上亂成一團的資料檔案,以及筆記型電腦。
趙希惟望著他們動作,握著手上的文件,神色怔忡不定,若有所思。
其間,周冰燕悄悄看了他好幾回,他都渾然毫無所覺,只是怔怔發愣。
從未有過的神態引起了周冰燕幾天來一直在心底盤旋的疑慮,她緊緊咬牙,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沖口而出。
「趙總,你該不會受于經理影響了?」突如其來的尖銳問話令會議室其他三人同時一愣。
葉乘風首先回過神,急忙扯了扯她衣袖,拋給她一個暗示意味濃厚的眼神,「冰燕,別說了。」他低聲警告。
「可是我想問清楚……」
「問什麼啊?冰燕,好不容易提早下班,我們干脆去打保齡球吧。」
「是啊。」發現情況不對的張棋生亦連忙插口,「打完球再去KTV狂歡一下,我好久沒唱歌了。」
「走吧,冰燕,走嘍。」兩個男人連拖帶扯,好不容易將滿心不情願的周冰燕拉離會議室。
待三人的身影隨著門扉掩上消逸于趙希惟視界時,他才允許自己長長吐氣。右手一揚,發現自己的眉尖竟然沾上幾滴冷汗時,他不禁對自己澀澀苦笑。
雖然,周冰燕的質問因為兩個男同事的阻止不了了之,可凌厲如銳石的問題依然在趙希惟心湖擲出圈圈漣漪。
他是不是受了于品甜的影響了?是不是因為她他才故意壓下這份不適任名單,拖延著不交給翔鷹?
是不是因為怕再度見到她哀傷心碎的表情,所以一向果斷的他才如此猶豫不決?
品甜,品甜……
趙希惟閉眸,在心底沉沉嘆息。
他該怎麼辦?在不知不覺當中,她,似乎已經能主宰他了——他的人,他的心,以及他以為永遠不變的信念——
◎◎◎
「哲哥哥,你說,哥哥會不會因為于姐而改變呢?」望著已連續幾天不曾出現她面前的俊秀臉孔,趙婉兒壓抑不住愉悅的心情。
她是真的很開心,每一回見到紀禮哲,她一顆心總會怦怦、怦怦地跳,身子也總要微微發熱。
從哥哥在大學時認識他開始,十年了,這十年他待她就像哥哥一樣,讓她平白又多了一個哥哥,多享受一個人的疼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