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敢看她燦爛的笑容,重新落坐後眼睫亦有意無意地低垂,「我說了沒什麼,只是順便買的。」
「那麼,謝謝你的順便。」她溫柔地說道。
「你——」湛眸一揚,朝她射去兩束像是驚惱又仿佛責難的眼光。
她沒有躲開,依然淺淺甜甜地笑。
他瞪著她,半晌,忽地別過頭,下頷一下抽緊一下放松,面色亦忽青忽白,陰暗的神情表示他內心正陷入天人交戰。
她不禁有些困惑,他在猶豫些什麼呢?
好一會兒,他終于望向她,重新開口,「廚房收拾得很干淨。」
「什麼?」燕霜凝一愕,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提起這個,
「想必今天垃圾桶跟昨晚一樣堆得滿滿的吧。」
她心韻—亂,臉頰溫度限著攀高,「什麼……什麼意思;」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他頓了頓,「我不挑食,怎麼樣都可以吃。」
他知道了!原來他……猜到了,猜到這兩天她徒勞無功的嘗試。
領悟到陸蒼麒話中含意後,燕霜凝心跳更加狂野,她忽覺強烈尷尬與羞澀,斂眉低眸,不敢冒險朝他看去。
「……下回就別叫外賣了吧。」他淡淡地說,—面端起碗,「吃飯吧。」
她不語,也無法動作,只覺心髒被一股強烈的酸澀攫住,緊緊揪著。
「吃啊,你不餓嗎?」
「……啊,嗯。」她驀地回神,拾起碗筷,「吃飯吧。」
伴隨著最後一句清柔低語落下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
她決定向他表白。
慵懶地躺在浴白里將近半小時後,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燕霜凝。
她起身,拾起絨毛浴巾細心地拭去沾染全身的水滴,接著,拿起一瓶帶著淡淡玫瑰香味的乳液在嬌軀上緩緩抹勻——香肩、玉乳、藕臂,以及修長勻稱的雙腿。
泛著健康小麥色澤的肌膚在涂抹過乳液後顯得更加明亮誘人。
是的,誘人,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菱唇悄然一場,蕩開神秘的淺弧。
確定全身上下皆均勻地抹上芳香乳液後,她才穿上內衣,裹上浴袍,輕移蓮步走向屬于她的臥房,拿起梳子,對著梳妝鏡刷著她一頭柔順好看的秀發。
她的頭發本來發質就好,再經過這麼仔細梳理,更顯得烏亮動人。
梳理完畢後,燕霜凝湊近鏡子,仔細審視著鏡中因方才泡澡顯得紅潤秀麗的面容。嗯,相當不錯,只需在有些蒼白的唇瓣點上口紅應該就行了。
打開抽屜,她選了一支紫紅色的唇膏,淡淡地勻上一層,然後抹上透明唇蜜。
菱唇瞬間水亮,仿佛意欲誘惑人一殺芳澤……
她的確是想誘惑某人。
想著,燕霜凝微微一笑,唇辦變起迷人的弧度。
她對鏡中的自己點點頭,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離開臥房,往客廳走去。
她料得沒錯,陸蒼麒果然在客廳,他顯然也剛沐浴餅,里著睡袍半躺在沙發上,就著一盞立燈專心地看著書。
她凝望著他在燈光下明滅不定的俊容,原本鼓滿胸腔的決心忽然有些動搖。
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嗎?這樣英俊好看又自信滿滿的男人可能被她引誘嗎?
不,不行的,她一向就不是那種國色天香的美人,小麥色的肌膚也不符合一般台灣男人對美女的定義他們喜歡肌膚白皙的女人,白皙細致,我見猶憐……
她不成的,就憑她也想誘惑一個男人?何況這男人還是蒼麒!
愈想愈沒信心,燕霜凝只得站立原地,一動不動。
是陸蒼麒發現了她猶豫不決的倩影,「洗完澡啦!」他抬起頭,狀若不經意地掃她一眼。
「……嗯。」
「呆呆站在那里干嘛?」
「我……」她咬唇,腦子一時陷入凌亂,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你想喝點什麼嗎?」
「我正在喝,剛剛煮了一壺咖啡。」他指向客廳的玻璃桌,「那杯是給你的。」
「給我的?」眸光顧著他手指的方向落定一只表面繪上蘭花的瓷杯,杯里盛著深色的液體,飄散著濃郁芳香。
她不覺深深一嗅。
「要加糖吧?我記得你一向加兩匙糖,一匙女乃精。」
他正確的記憶令她吃驚,「你記得?」
「我不至于連這點記性也沒有吧。」他瞪她一眼,仿佛覺得她大驚小敝。
可許多男人卻未必記得起這樣的小細節呢,即便是由自己深愛之人的習慣。
而他卻記得她喝咖啡的喜好——
她想著,心海掀起驚濤駭浪,表面卻故作鎮靜,只是默默移向玻璃桌,端起咖啡,淺淺啜了一口。
沒錯,正是她習慣的味道。
紅唇不覺彎起淺淺微笑。
他看著她唇畔的微笑,似乎有一瞬間湛眸一炫,但不及半他撇過頭,拾起桌上的遙控器,對著音響用力—撳,悠揚的樂聲迅速流泄。
是新世界交響曲。
燕霜凝听著,心韻忽地一亂,她深呼吸,明媚的眼眸怔怔望著陸蒼麒。
他接收到她若有深意的視線,不覺蹙眉,「干嘛這樣看我!」
她沒立刻回應,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坐後半晌,才幽幽啟齒,「蒼麒,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不,應該說我們長大後第一次見面,那一回你們來我家拜訪,我拿一杯雞尾酒潑了你一身。」
「……記得。」湛眸掠過一絲輝芒,「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她只是微微一笑,「那個時候我們也正在听新世界交響曲。」
「第二樂章。」
「什麼?」
「你潑我酒的時候正在演奏第二樂章。」他解釋。
她不敢相信,愣了好—會兒,「你記得!」
「不行嗎!」他粗魯地回應,「我記憶力本來就強。」
她凝睇他,數秒,終于下定決心,「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逐漸喜歡上你的。」
他聞言,面色一變,忽地蒼白。
「別一副那麼驚訝的模樣,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喜歡你——」
她一頓,羽睫輕掩,「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答應嫁給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你。」
他瞪著她,「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向你表白啊。」她揚起眼臉,露出一對清澄見底的眸子,嘴角似笑非笑,「不行嗎!」
他—窒,「你不是說過你不愛我了嗎?」
「我說過?」她眨眨眼,狀若無辜,「什麼時候?」
他瞪著她,「那晚你提出要跟我離婚的時候。」
「哦,那個時候啊。」唇畔微笑加深,「原來你也記得。」
「不行嗎?」他粗聲一句,射向她的眸光像是責難。
可她卻細心地分辨出其間一絲隱微的尷尬,心弦柔柔一牽,「那個時候我並沒認清自己的感情。」她輕聲道,「這幾年來,我一直告訴自己已經不愛你了,可其實我還是喜歡你。」
「你——」他咬牙,面容陰晴不定,掠過無數暗影,「究竟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你怕听嗎?」相較于他面容的陰沉激動,她漾著淺笑的嬌容顯得從容不迫,「你……害怕被女人愛上?」
「誰說我怕了?」他惡狠狠地瞪著她,眸光像烈焰,足以炙燒任何膽敢嘲弄他的人體無完膚。
可她卻毫不懼怕,唇間依舊吐落鎮靜言語,「你是害怕,你怕—旦被女人愛上了,便擔上了難以擺月兌的責任,她會像藤蔓一般纏著你,煩得你透不過氣。」
他驀地起身,高大俊挺的身子逼臨她,「是,我是不喜歡被煩得透不過氣,但那不是害怕!只是我不喜歡,听懂了嗎?是因為我討厭被愛!」
她仰起頭,靜靜地望著他,「可是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她鎮定重復。
而他僵立原地。
「我愛你。」她語氣堅定地繼續,「可是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不會逼得你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