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反倒成了他定期前去巡視業務的地方了。
他在廣州及上海部置了產,今年則在北京向某個美籍華人租了層面積寬闊的豪華公寓,就近處理蒼遠實業北京公司的業務。
因為公務繁忙,他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不曾飛回台北,這同時也表示他跟自己的妻子已經將近半年沒見面了。
她肯定不會想念他的。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在昨晚忽然打電話給他,表示會搭今天早上的飛機從香港轉北京呢?
她這樣突如其然飛來,莫非是因為听聞了什麼謠言?
一念及此,陸蒼麒不覺嘴角一勾,揚起半自嘲的弧度。
如果霜凝是專程飛來查清某件事的話,那她恐怕會失望了。
早在派自己的秘書前去機場接她之前,他已經勒令那個女人在今天下午以前搬出他的公寓,將所有屬于她的東西收拾干掙,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許留下來,除了那只他故意塞在床墊間的耳環。
耳環——他不明白自己在撿到那只耳環後的反應不是將它歸還原主,也不是隨手拋棄,而是將它藏在床墊之間……
電梯門向兩側滑開,他驀地甩了甩頭,阻止自己的思緒繼續馳騁,嘴角勾起冷冷弧度,修長的雙腿跟著毫不猶豫跨出電梯。不到一分鐘,俊挺的面容便直直迎向那個正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他的女人。
她穿著黑色西裝外套、質料輕軟的黑色長褲,頸間一條桃紅色的絲巾束著漂亮的結。
很不錯。
陸蒼麒深邃的眸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自己的妻子,不論是干練的套裝或高雅的禮服,她穿起來總是十分有味道,氣韻純美。
「有事嗎?」他月兌下西裝外套,語氣像是漫不經心,卻隱含淡淡的不悅。
燕霜凝只是淺淺一笑,像是毫不介意他的不悅,站起窈窕的身子,藕臂跟著伸向他。
他掃了一眼,是一個牛皮紙袋。
「這是什麼?」
「離婚協議書。」她語音清脆,在朝他丟來這麼一枚威力驚人的炸彈時,唇畔微笑依然不改。「我要跟你離婚。」
第四章
「我要跟你離婚。」
「你說什麼?」听聞妻子靜定擲落的宣言,陸蒼麒的反應是不敢相信、他停下月兌衣的動作,轉過身來,「再說一遍!」陰驚的語氣飽含威脅意味。
燕霜凝深吸一口氣,「我要跟你離婚。」清脆的嗓音毫不猶豫地重復之前的宣稱,「請你在協議書上簽字。」
他漠然望她,不說話,不動作,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漠然。
空氣逐漸卷起讓人全身顫抖的冷流。
看著他陰沉不語的神情,燕霜凝開始無法力持先前的冷靜,「你……听到了嗎?蒼麒,我……要離婚,你听到了嗎?」
「……我听到了。」簡單四個字是他的回應。
「那你……怎麼說?」
「不。」
「什麼?」她眨眨眼,一時沒听清他的回答。
「我說我不答應。」他冷冷瞪著她。
「為什麼?」她的嗓音開始不穩,不願相信自己花了將近十小時搭機前來,得到的只是這樣一句冷淡的拒絕。
他為什麼要拒絕?他憑什麼拒絕?
「我不離婚,霜凝,你可以收回你任性且無聊的要求,我不會答應的。」冷冷一撇嘴角,他打開牛皮紙袋,抽出離婚協議書,好整以暇地當著她的面俐落撕毀,接著轉過身,提起自己擱在沙發上的公事包及西裝外套,邁開步伐就往臥房走。
燕霜凝無法置信地瞪著他挺拔冷峻的背影,他一連串既冷酷又優閑、令人氣絕的行舉令她一顆好不容易靜定下來的冰心忽地一融,竄出激烈火苗,「別這麼敷衍我!陸蒼麒,」她追在他後面,嗓音激憤且銳利,「你知道我是認真的,絕不是一時無聊或任性,我是真的想離婚,你听懂了嗎?我、要、離、婚!」
俊拔的身子隨著她激動的吶喊驀地一旋,兩束冷凝的眸光射向她,「我也說了,我、不、答、應!你死了這條心吧。」
「為什麼不答應?」她高聲質問。
「為什麼要離婚?」他反問她。
她瞪著他,心中火苗驀地一滅,「你還……你竟然還問我為什麼?」難以形容的冷意竄過她全身,「難道……難道我們這些年來還不夠嗎?難道你真想我們就這麼過一輩子?」
「那又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好?有什麼不好?」她瞪著他,感覺全身血流忽冷忽熱,交錯折磨著她,「你……」
「我覺得挺好的。」他微微一扯嘴角,仿佛嘲諷著她的歇斯底里,「這些年來我們各自的生活不是都安排得挺好嗎?大家不也認為我們是一對模範夫妻?我覺得……」
「我們哪里是什麼模範夫妻?」她截斷他的話,再也禁不住爆發的沖動,「我們只是一對虛偽得不得了的演員,自導自演一部惡心的爛戲!你根本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
「燕、霜、凝!」慍怒的低吼壓過尖銳的嗓音,重重擊向燕霜凝耳膜,跟著,兩只鋼鐵般的手臂攫住她的肩膀,「你夠了沒有?」
「我……不夠!」漫開冰霧的眼眸倔強地凝睇陸蒼麒,「我還沒說完……」
「不許再說!」
「我要說!」
「不許!」
「我要!」
「你!」健臂一使勁,將柔軟的嬌軀狠狠一轉,帶向以蒼藍色為裝潢主調的臥房,「別跟我耍脾氣,燕霜凝,」精壯的身軀將她壓制在床,火焰雙眸灼燙地烙向她,「我沒時間陪你玩游戲。」
燕霜凝覺得想哭。
在遭他比她健壯數倍的身軀壓迫下,她為自己毫無反抗能力的柔弱感到難過,也因他憤怒且火爆的反應感到委屈。
這不是游戲。
她千里迢迢從台灣飛來北京並不是為了跟他玩游戲,更不是為了任性地耍脾氣,她是真的累了……他為什麼就是不肯結束這可笑而荒謬的一切?
冰霜在眸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朧水霧。
「你……放了我吧,算我求你。」蒼白的菱唇吐遠幽邈低微的細語。
他瞪著她,面容陰晴不定,「你……哭什麼?」
她不語,只是凝望著他,眸光滿蘊祈求。
他忽地放開她,幾乎是狼狽地站直身軀,「我不離婚,霜凝。」語氣雖然仍冷冽,語音卻微微沙啞。
「為什麼不?難道你……不想跟她在一起?」
「她?」凌銳的眸光逼向她,「誰?」
蒼白的唇角揚起淒側的笑,「別想瞞我,蒼麒,我知道你在這兒有個女人。」
「這就是你想跟我離婚的原因?為了成全我跟‘她’?」
她沒立刻回答,從床上坐起,眼瞼低掩,「……何必委屈人家?」好半晌,她才低低開口,「如果你們相愛,我不介意退出……」
「可是我介意!」暴躁的怒吼打斷她的低語,「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告訴你,根本沒有你所謂的‘她’存在,就算有,我也不會因此離婚,我陸蒼麒的老婆這輩子只有一個,就是你!」
我陸蒼麒的老婆這輩子只有一個,就是你!
听聞他狂炙的宣言,燕霜凝驀地呼吸一緊,心跳亦狂野奔騰。
為什麼?明明知道他這樣說並非因為愛她、疼她、珍惜她,明明知道他要她這個妻子只是為了方便,可為什麼在听到他如此說時,她竟有一些些欣喜,一些些感動,還有更多難以承受的酸澀?
為什麼一顆心會因他這麼說而激動、柔軟?
為什麼這些日子決意與他離婚的念頭會忽然動搖了……
「我……還是先離開好了。」不敢面對忽然脆弱的自己,她匆匆忙忙地想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