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喬書的回應是毫不客氣的大笑,「我說那家伙是白痴!哪個男人會搞不清楚老婆愛不愛自己啊?還故意來場外遇?天,只有不切實際的言情作家才會幻想出這麼荒誕的情節。」他搖頭,「也只有你們女人才會信這一套。」
「不許你侮辱我們女人!」江若悠瞪大眼,身子前傾,威脅般地逼臨燕喬書,「還有,別因為你自己不像那些男主角溫柔體貼又出色就嫉妒他們。」
「我干嘛嫉妒他們啊?」
「因為他們年輕英俊又多金,個個事業有成,不像你,只是個窮不拉嘰的小警察。」
「我?嫉妒他們?」驀地灑落一室的爽朗笑聲顯示了燕喬書的不以為然,「拜托你回歸現實好嗎?小姐,我再怎麼落魄也不會去嫉妒書中的人物吧。」「那很難說。」小巧的櫻唇噘起,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無稽。
他深深凝望她,半晌,忽地嘆息,「你不懂得真實世界,若悠。」
他若有深意的語調令她呼吸一亂,「那你就懂了嗎?」
他沒說話,只是淡淡一笑,良久,才輕輕說道︰「相信我,我比你懂得多了。」她蹙眉,為他嗓音中隱隱蘊著的疲憊感。
她望他,驚異地發現他寬廣的額上似乎多了一些紋路,一些歲月與生活烙印的滄桑。
莫名的酸澀忽地攫住她,令她心髒微微一牽。
「……我們去吃早餐吧。」她忽然提議,嗓音是有意的輕快。
「早餐?」他眨眨眼,有些茫然。
「嗯;反正天快亮了,我們也睡不著,不如出去吃早餐吧。」她說著,一面拉起他躺在沙發上的身子,「去麥當勞吃Bagel,很好吃哦。」
「若悠?」
「走吧。你很久沒回台北了,今天我陪你逛一天——」
☆☆☆
她果真陪他逛了一天。
兩人在麥當勞像對長不大的孩子打打鬧鬧地用完早餐後,先去長春戲院看了一場早場電影,到京兆尹吃小籠湯包,接著她又拉他到台北新興的娛樂聖地華納威秀逛。
當他對著市政府周遭的百貨公司、電影院、購物中心、餐廳等吃喝玩樂一應俱全的娛樂設施感到贊嘆時,她明快的嗓音同時也半開玩笑地揚起。
「想不到吧,台北的娛樂生活愈來愈豐富,再這麼下去,就是另一個墮落的巴比倫城了。」
「是啊,難怪你在台北會夜夜笙歌了。」
「我才不信你在維也納每天乖乖待在家里。」她朝他扮個鬼臉,「那不是世界第一藝術之都嗎?肯定每天晚上都有活動。」
「是啊,我們可都是上歌劇院,听音樂會,跟你們這種唱KTV、打保齡球的墮落娛樂大不相同。」
「嘿,別說得一副好像你很有藝術氣質的模樣。」江若悠淡淡地嘲弄,「我記得你以前只要听古典樂就會想打瞌睡,高中時要不是我替你惡補,你音樂課肯定考不及格。虧你還有四分之一奧地利血統,那里不是專出音樂家與藝術家嗎?」「哈,別忘了我還有另外四分之三是中國血統啊。不過我現在進步多了,至少听莫札特不會昏昏欲睡。」他眨眨眼,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今年夏天還跑到維也納市政廳廣場湊熱鬧听了一場露天歌劇「托斯卡」,可是從頭到尾沒睡著哦。」「你在市政廳听歌劇?」她忍不住羨慕,「好棒,我也想听。」
「那就到維也納來玩啊。」他微笑,「搞不懂你為什麼來了歐洲兩趟,卻從來不把奧地利排入行程。」
因為我不想讓你以為我是去找你的啊。
江若悠望著他,有股沖動想如此回嘴,卻還是硬生生咬住了牙。
「怎麼了?這樣傻傻看著我?」
「我才沒有。」她連忙搖頭,臉頰卻不禁微微一熱。
「該不會迷上我了吧?」他開玩笑。
她瞪他一眼,可星眸一觸及他頰畔輕輕跳躍的酒窩,呼吸便一陣不受控制的凌亂。
簡直可惡!一個男人怎能有那麼可愛的酒窩?那令他笑起來的感覺好可愛、好無辜,讓人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天!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喬書是哥兒們,不是那些言情作家筆下令人垂涎三尺的男主角,更不該是她性幻想的對象!
她最好清醒清醒——「你啊,如果有《築夢天堂》里的男主角十分之一迷人,我或許勉強會對你有點感覺。否則要不是你是我朋友,憑你這樣的男人走在路上我都懶得多看你一眼。」
「嘿,小姐,你侮辱起人來還真是毫不容情啊。」他瞪她,一副深受冒犯的表情,「我這樣的男人有啥不好?年輕,長得也不錯,身材也好,有一份正正當當的職業,性格幽默風趣……」
「停停停!」她連喊三聲,捂住耳朵以示抗議,「哪有人像你這樣不要臉自吹自擂啊?」
「我是實話實說。」
「好啊,既然你認為自己這麼有魅力,」滴溜的眼珠調皮地一轉,「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你跟路上的女人搭訕,是不是有人肯理你。」
湛眸閃過一絲輝芒,「真的要賭?」
「怎麼樣?」她挑釁,「不敢嗎?」
他只是淡淡地笑,「倒不是不敢,只是單方面的打賭似乎不公平。」
「哦?那你想怎樣?」
「不如我們各自找異性搭訕,看誰有辦法能要到最多電話號碼。輸的人從明天起當對方一星期佣人怎麼樣?」
「佣人?」
「就是主人說什麼听什麼,吩咐什麼就得乖乖去做。」他解釋,好整以暇的語氣仿佛勝券在握。
而這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好,賭了!」
☆☆☆
天啊,天啊,天啊!
江若悠頻頻在心中哀號。
她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痴!
她究竟是發了什麼瘋決定跟他玩這種無聊游戲的?勾引異性,想辦法弄到他們的電話號碼?哦,天!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嗎?早就認清自己身上絕無一分一毫女性特質,早就認清自己根本無法吸引任何異性注意……所以她現在才會成為全世界「碩果僅存」的老處女不是嗎?
一念及此,江若悠不禁低聲申吟,而當燕青書又成功地以一個帶點羞澀的微笑釣到某個軟心腸的女人後,她的心簡直疼痛起來。
同樣是二十八歲,為什麼他仿佛總在情場上闖蕩得如此順遂,吸引異性注意對他而言仿佛從來不是問題,而她就悲慘到至今不曾真正談過戀愛,甚至今年生日派對上,還在一干死黨不懷好意的慫恿下,許下必在三十歲前擺月兌處女身分的可笑願望!
她居然淒涼到決定如果到了三十歲仍然保持處子之身就乾脆上星期五俱樂部花錢買個性感猛男去……
「我應該從現在開始就去買一些教人如何伺候寵物的書才是。」她呢喃著,愈想愈覺得自己悲慘不堪,甚至沒注意到某個俊帥男子正逐漸走近她,眸光興味十足。
「是Debbie吧?」
男性渾厚的嗓音令她全身一顫,揚起蟯首,「你是——」面對台北難得一見的俊男,她的反應竟然是微微凝眉。
「你不記得我?我是James!」他拉高語調,似乎不敢相信她對他的陌生,「上回在香港我們不是在一場Roadshow中換過名片嗎?」
香港?Roadshow?換過名片?
江若悠想起來了,去年她在前公司工作時曾被派到香港出差,順便去听了一家準備在NASDAQ掛牌的公司在當地舉辦的投資說明會……不過當時她換的名片可多了,回來後又懶得整理,實在不記得眼前這位穿著打扮合宜的帥哥究竟姓啥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