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忍不住蹙眉,開始憂心,「我就知道你一定受不住這麼冷的天氣。」他嘆著氣,分出一只手將質料厚軟的大衣緊緊裹住兩人,「都告訴你這麼晚了別出來瞎逛,肯定會凍得你受不了的……」
「我……不是因為冷……」蘇巧韻想辯解,卻不知該如何說好,嗓音微弱,「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
「巧韻,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你說了那種話啊!」蘇巧韻忽地揚高嗓音,螓首一抬,燃著火花的星眸瞪著他,「你真的很傻那!哪有人對女孩子這樣說話的?更可惡的是這樣說了後你還期待對方若無其事……你……氣死我了!」她忽地重重跺一跺腳,
「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啊?」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點點頭,恍然大悟的眼神彷佛終于明白她氣憤的原因,「我在告訴你我喜歡你。」
蘇巧韻聞言一窒,呼吸梗在喉頭,而心跳快得幾乎令她承受不住。
他當然注意到她的驚慌了,唇角一牽,扯開一個好看的微笑,「沒關系,你不必告訴我你也喜歡我。」
「我不……」她顫著嗓音,「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告訴你自己對你的感覺,你不必因此覺得有壓力,不必因此就覺得自己必須回應我。」他微笑加深,更加迷人了。
迷人得簡直不像一個平常人……
不!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普通男人啊。蘇巧韻想,半負氣地咬牙。他是孫逸啊!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是個平常人
……哦,可惡!
他為什麼要說那些話?為什麼要攪動她心中一池春水?教她完完全全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又怨又怒,又是一陣壓不下的羞澀,雙手不覺抵住他的胸膛,試圖想分開兩人大過親密的肢體。可才剛剛離開他溫暖的懷抱,縴細的身軀便不爭氣地打了個顫,接著鼻腔一癢,細細地打了個噴嚏。
這聲細微的噴嚏可把一向氣定神閑的華爾街之神弄急了,連忙再度展臂將她整個人擁人懷里,「瞧你,不肯听我的話,感冒了吧。」他低聲他說,雖是責備的言語,卻蘊滿溫柔關切,「怎麼樣?是不是很冷?我們回去吧。嗯?」
听著他又溫柔又關切的誘哄,蘇巧韻方才還在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不知怎地忽然滅了,跟著一陣酸澀的異樣感覺從心底泛起,迅速沖上小巧的鼻尖。
又流淚了。
她征怔地揚首,沾染著剔透淚珠的眼眸疑疑地瞧著他。
而他被那樣像是無助,又彷佛茫然的模樣震懾住了,全身一僵,動也不動的呆立原地。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沙啞地、傻傻地問道,嗓音輕輕柔柔,卻像最激烈的狂風在他心海掀起漫天海嘯。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同樣輕微而傻氣地回應,湛幽的黑眸凝望她好一會兒,雙唇忽地一落,輕輕吻去她沾在墨睫上的淚珠,「別哭……」
他輕輕地、細細地吻著,在吻去她咸咸的淚水後,溫熱的嘴唇一陣摩挲,緩緩地、婉轉地婉蜒……
終于,覆上她美好而誘人的紅唇。
那夜,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卻比第一次令她激動百倍。
「別哭,巧韻,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只要你別哭,我受不了你的眼淚……」
他低低地,清柔地對她低喃著。
也許處于激動情緒的他不記得自己曾說過些什麼,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說他要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不哭,他願意給她整個世界……
一個女人還能要求一個男人說出比這更動人。更讓人激顫的承諾嗎?他向她允諾的,是全世界啊!
是他所擁有的一切,也是他為了她願意用盡全力爭取的一切。
只要她點頭,他都願意給她︰只要她索求,他必會全力以赴。
「他是如此珍愛她,願意給她所有的一切。
可她有什麼資格啊?有什麼資格平靜地接受他給予的一切?有什麼資格開口對他索求真心與承諾?
她有什麼資格!
她……根本無法回應他的熱情啊。
她不能回報他的熱情,無法給予他同樣的深重的承諾。
她接近他,只為了……為了……
她是為了給他難堪而接近他的、她是為了讓他也嘗嘗地獄的滋味才拼了命要超越他的。
她是……她是……天啊!她根本承受不起他如此深厚的情意啊。她真的承受不起!
怎麼辦?
極端的自責與惶恐攫住了蘇巧韻,她不知該怎麼辦,夜夜輾轉于床榻之上,嘗盡了失眠滋味,淚水沾濕了眼睫,心髒揪緊再揪緊,卻仍是莫可奈何,想不出一點辦法。
她只能選擇逃避了。
她要求孫逸盡快帶她國美國。
她要回美國,回紐約,重新回到華爾街競爭激烈的戰場。她必須讓工作來分她的神,讓她遠離這惱人的情愫。
孫逸沒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答應她要口美國當然可以,但兩人還有最後一站是絕對必須去的。
「我們還得去哪兒?」她有些絕望地問。
「回法蘭克福。」
「回法蘭克福?」
「參觀證交所。」他淡淡一句。
「參觀證交所?」她更莫名其妙了,為什麼他們非得去參觀法蘭克福證交所不可?「為什麼?」
他靜靜地望著她,「難道你忘了我為什麼帶你來歐洲嗎?」
她一窒,半晌,才困難地自唇間吐落嗓音,「為了……遠離市場……」
「沒錯。為了讓你學會對抗壓力,為了對抗來自市場的高壓,就必須不被市場所迷惑,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
因為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他告訴她。
所以他帶她來歐洲,帶她遠離風雲詭橘、窒得人透不過氣的金融市場。
然後,再親自領她到法蘭克福證交所參觀。
早盤開始後不久,兩人便站在二樓長廊,俯瞰著一樓大廳交易員激烈的報價、喊價。
以旁觀者的身分。
法蘭克福證交所與紐約一樣都是以人工喊價進行交易撮合,而非以電腦程式。
因此,從早盤一開始,整個交易大廳便充斥著穿著各式制服的交易員,開始對喊叫價。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場內氣氛愈來愈熱,根本是鬧烘烘的一片,連底下互相叫喊、一面以手勢輔助報價的交易員都听不清彼此在說什麼了,更何況站在二樓遠觀的蘇巧韻。
她凝望著他們,看著交易員們以激動的手勢與面部表情相互進行撮合;看著他們有時成交,有時則懊惱被他人搶先了一步。
偶爾她也會揚起螓首,看著牆上的螢幕不斷秀出的最新加權指數,以及輪流展現的各家股票最新成交價。
奇怪的是,場內氣氛如此激動而熱烈,但她的情緒卻依然冷冷靜靜的,彷佛這一切與她無關似的。她不解自己怎會有如此疏離的感覺,可一顆心的確無法因此震動起來,依舊平穩地跳著。
「……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溫煦的嗓音忽地淡淡拂過她耳畔。
蘇巧韻流轉眸光,落定孫逸,「我覺得奇怪。」她坦白他說。
他聞言,微微一扯嘴角,「怎麼奇怪?」
「為什麼在這種氣氛下我竟然還如此平靜?彷佛這一切跟我無關似的!」她搖頭,「我真不懂。」你見得這一切應該與你有關嗎?
他平靜的詢問令她蹙眉,「難道不是嗎?」
「告訴我哪里與你有關。」他深深地凝望她,「假若你身為一個基金經理人,股市每日的漲跌與你真有那麼密切的關系嗎?」
「我不懂。」
「這就是我所說的戰略與戰術的不同。」孫逸微笑,淡淡地解釋,「市場當然每日會有變化,可因應每一個小變化去做應對只能說屬于戰術的層次……」說到這兒他驀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