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你……究竟想怎樣?」
墨石沒說話,冷冷凝望她許久,半晌,他終于開口,嗓音沉啞,卻隱含殘酷的堅定。
「你擺月兌不了我的,楚天兒。這輩子除非你找到哪個倒霉男人願意娶你,否則你永遠也擺月兌不了我。」他說,一面微微地笑,兩排潔白的牙齒如野獸般,閃著森冷銳芒。
第三章
一九九五年
市郊一座豪華花園宅邸內,傳出悠揚的管弦樂。
是小約翰史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華爾茲經典名曲,在技巧純熟的室內樂隊演奏之下,顯得格外優美動听。
穿過在月光掩映下顯得氛圍浪漫的精致庭院,眼前便出現今夜熱鬧繽紛、笙歌曼妙的主屋。
全白的建築,代表白派建築獨樹一格的設計理念,雖是顏色單調,卻經由外觀及空間的精美設計,營造出復雜卻又不失大方的層次感。
這幢佔地廣闊的花園宅邸,是舊金山市郊一帶最富代表性的建築,優雅精致,名聞遐邇。
宅邸的主人,正是目前西岸首屈一指的黑幫教父,領導龍門的首席——龍主楚南軍私人居所。
是夜,龍主在私人宅邸里辦了個衣裳鬢影的豪華宴會,出入來往的貴客除了龍門內有地位的大老兄弟、隸屬于其他華人幫派的朋友,甚至還有幾個在大眾媒體上不乏曝光機會的州議員。
這樣的宴客名單可說是冠蓋雲集。
而宴會的裝潢、餐點,更是一派二十年代的新港風格,道不盡的富貴雍華。
也難怪與會的每一位貴客,不論身分背景、地位來歷,一個個都醺然若醉,渾然忘了己身何處。
這正是楚南軍的用意,他之所以定期舉辦這樣的豪華宴會無非是為了打通各路人脈,令黑道白道各方人物水乳交融,以利他龍門未來發展。
這樣的宏願在經過數年苦心經營後,總算稍見成效,現在,就只需一雙兒女的婚事來推波助瀾了——
「你不能這麼做,爸爸!」
當一樓宴會大廳正處于一片歡樂和乎的氣氛中時,同一幢宅邸的三樓書房卻正進行一場激烈火爆的爭吵。
「我不嫁!」高亢激昂的女聲回旋整間書房。
「由不得你。」楚南軍眯起眼,嚴厲地望向一向任性不听話的女兒,「這樁婚事已經決定了。」
「沒有經過當事人的同意?」楚天兒同樣眯起眼,毫不畏懼父親寒酷的眼神,挑戰性地回瞪。
或許龍門每一個人都怕這個城府深沉、高高在上的龍主,但她可不。
「別忘了你是龍門的大小姐,有光大組織的責任。」
不錯,她是楚天兒,龍門的大小姐,但這並不表示父親可以操控她的自由意志,強迫她接受一椿沒有愛情的商業婚姻。
「就因為我是龍門的大小姐,你的女兒,所以必須跟孫家聯姻嗎?我甚至沒見過孫逸。」
「那不重要。你哥哥沒見過戚艷眉,還不是答應娶她?」
「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楚天兒倔強的俊眉翻飛,「他甘願做你掌中的一枚棋子,我可不願!」
「你說這什麼話!」楚南軍喝斥女兒,「竟然用棋子來形容自己哥哥?」
「難道不是嗎?」楚天兒沒有被父親的痛責嚇到,「他自從被你帶回龍門後,哪一天曾經隨心所欲、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你著手為他安排了一切,學校教育、接班訓練、生活細節,現在就連他的婚姻你都要插手,強迫他娶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誰知道她長得什麼模樣,是圓是扁?」
「戚艷眉才貌雙全,是難得一見的人物!你真以為我會要你哥哥娶一個配不上他的女人?」
「我看真正配得上哥哥的是她的家世吧。」楚天兒諷刺地說,「要不是她是豪門千金,爸爸是跨國企業總裁,媽媽是名律師兼眾議員,再加上一缸子的皇親國戚,你會要哥哥娶她?」
「你竟敢這樣對自己父親說話!」楚南軍氣極,一張老臉一下白一下青,陰沉嚇人。
沒錯,他承認自己會安排行飛娶戚家的千金確實是帶有目的的,戚家財大勢大,在東岸上流社會佔有一席之地,與他們聯姻,絕對是有利無害。
包重要的,從十九世紀以來便穩立上流社會頂端的戚家家世清白,很可以幫忙一向在黑道打滾的龍門順利漂白。
這幾年龍門的勢力越來越大了,如日中天。
十幾年前,還只是掌握舊金山中國城的一個小小幫派,近幾年靠著介入企業的經營,觸角伸及了整個美國西岸。
當然,所謂的企業經營,表面上是餐館、飯店、游樂園、球隊等正常連鎖休閑娛樂企業,暗地里不免涉及了毒品走私。
憑借著與哥倫比亞毒臬的合作,龍門方能聚集如此巨額資金經營白道企業,養活底下上萬名幫派分子,還不惜投下重資定期舉辦豪華宴會,聯絡各方人馬。
而楚南軍的下一步計劃,便是正式跨入白道,打進美國上流社會。
這其中最重要的憑借便是行飛與威艷眉的聯姻。
從很早的時候他便聘請各式人才教導行飛關于經營企業所需的一切知識,而這唯一的兒子也確實夠本領,拿到哈佛MBA後交給他經營的龍門名下企業一家家都業績沖天,成就傲人。不僅打響了龍門娛樂企業名號,這兩個月業界更因為傳出他有意在舊金山籌組NBA球隊,讓他個人躍上了商業雜志封面,成了年度風雲人物。
也正因為成了封面人物,才使得遠在東岸的戚成周注意到他,在一次前來加州 谷開會的空檔主動與行飛聯絡,跟楚家攀起關系。
楚南軍怎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自然是命令自己的兒子全力與威成周周旋,務求得到戚老的青睞了。
而行飛果然也不負所托,順利討得戚成周歡心,甚至主動提出將目前還遠在英國讀書的獨生愛女下嫁與他的建議。
雖是半玩笑性質,但兩家家長都清楚得很,一切只等戚艷眉學成歸國便是進行的時機。
楚南軍對愛子的成就可說滿意得不得了,如今唯一令他煩惱的只剩掌上明珠。
想到這驕縱任性的女兒他就頭痛,不但鎮日只會游手好閑,與一群狐黨狗友四處尋歡作樂,墮落不堪,奢華成性,就連他這個老父的話也難得听上幾句。
要她嫁孫逸,是為了她終生幸福著想,孫家是華人社會動見觀瞻的世族。孫逸本人更是才華出眾,是亞洲知名心髒科權威一-這樣頂尖的人物,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她不嫁孫逸,莫非嫁給那群成天只會陪她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
一念及此,老臉更加不悅,「總之我要你嫁就嫁,不許再多說一句!」
「如果我偏要呢?」楚天兒依舊不信邪。
「那我就斷絕你的經濟來源。」楚南軍冷冷地、不疾不徐地撂下最後通牒。
而楚天兒果然被驚呆了,只能愣愣怔立原地。
見女兒一張麗顏驀地刷白,楚南軍不覺有些得意,明白自己的威脅終究收到某些成果。
「現在,下去給我參加宴會,記住,別把你跟那些狐群狗黨鬼混時的樣子擺出來,給我表現得像大家閨秀一點。」他命令著,神情嚴肅,語氣冷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這些話重重刺傷了女兒的自尊。
楚天兒聞言,倒抽一口氣,炯然的黑眸恨恨地瞪視父親好半晌,終于用力一甩頭,旋身,如一只憤怒的白鳥展翅飛去。
終究是沒吃過苦的干金大小姐,只不過一句斷絕經濟來源就打算棄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