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輪到薛羽純別轉過頭,不願面對妹妹帶著嘲弄笑意的美眸。
無奈她卻不肯放過她,清柔的嗓音拂過她耳畔,「你跟無情雖好,但你真正愛的人其實是傲天,一直都是傲天。」
薛羽純只能深深吸氣,「別說了,羽潔。」
「我真笨,竟然一直到最近才看出來,竟然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薛羽潔張唇,迸落一陣清朗笑聲。「虧我還是個職業演員呢,真傻。」
她表面像是嘲弄著自己,句句聲聲卻更加刺入听聞的人心里,逼得薛羽純心髒強烈絞疼。
她不語,任妹妹冷酷地嘲諷,無意辯駁。
她不想再欺騙了,不想騙別人,更不想騙自己的心。
她是愛傲天,一直都愛,從小就愛。
這秘密在她心底已守了十幾年,隱晦而痛苦的。
她不介意今日被羽潔揭露。
「不愧是我那個樣樣出色的姐姐,就連演技也比我強。」薛羽純繼續說著,嗓音清脆爽朗,語氣卻十足譏嘲諷刺。
但薛羽純置若罔聞,思緒早已奔向飄渺遙遠的彼方,迷惘難回。
直到杰生略帶驚慌的的語音喚了她的思緒——
「薇若小姐,不好了,任先生的腿……」
第九章
他的腿抽筋了。
不知怎地,那晚任傲天的雙腿忽然嚴重抽筋,痛得他在床上掙扎翻滾,面龐蒼白,冒著一顆顆豆大冷汗。
饒是身為物理治療師的薛羽純趕去探視,也捉模不出所以然來。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看他的雙腿表面正常,模索他的腿骨也察覺不出任何一點異狀。
可他卻痛得不停出聲詛咒。
好不容易,經過她細細按摩後,他難耐的疼痛像是逐漸消失了,面容平和下來,疲倦的眼瞳也逐漸合上,悄然墜入夢鄉。
第二天,她從附近城鎮請了個骨科醫生來替他診視,同樣看不出所以然來。
醫生建議她送他到大醫院詳細做個檢查,她也答應了,可他卻堅決不肯,還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
連續幾天,她溫言婉語地勸他上醫院檢查,他卻無論如何不肯點頭。
「為什麼要上醫院去?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如此主張。
「現在是不痛了,可是卻耽誤了你復健的進度。」她耐心地解釋,「你本來已經可以準備不用拐杖可以行走了,現在卻連站起來都有困難,肯定是某部分的骨骼或神經出了問題——」
「沒問題的,我好得快!」
「沒問題為什麼不能走呢?」
「我就是不能走怎樣?你不也說過嗎?我的雙腿本來就很難完全治好,就算可以走,也只能跛著腳!」
「可是不應該這樣的,你前陣子明明進步很多,我甚至以為你可以不必跛腳走路,完全恢復正常人的模樣。」她爭論著,一方面覺得不可思議,一方面深深痛惜。
對她的說法,他只是一挑眉,語氣諷刺,「顯然你太樂觀了。」
她忍不住嘆息,「傲天,听我說,這一定有問題,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它沒出錯,它該死的就是這樣!」他不耐地低吼,額前青筋暴動,「你最好學著接受這一點。」
「傲天……」
「反正我的腿就是這樣了,一輩子也好不了!」他無理取鬧地。
她蹙眉,終于忍不住怒氣,黑眸點燃兩星火苗。「為什麼這麼說?傲天,你不該對自己如此沒信心的。」
他冷哼一聲,「事實如此。」
「我不相信,不該是這樣——」
「它就是這樣!你如果受不了的話盡避放棄算了。」他吼道,望向她的黑眸掠過一道難以理解的暗芒。「很抱歉我的雙腿不如你的期望,沒辦法那麼快好起來,我知道你早就失去耐心跟我這個病人繼續這樣糾纏下去。沒關系,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盡避——」
「傲天!」再也听不下他既惡意又強烈自嘲的言語,薛羽純怒張眼瞳,銳聲止住了他。「你不信任我嗎?」
他一愣,「信任?」
「我既然答應了待你完全康復才離開,絕對說到做到。」她一字一句,自唇間迸落全然的堅定。「你不應該懷疑我的承諾。」
任傲天凝定她好一會兒,眸中神色復雜難解,「是啊,你確實是那樣的女人……」他喃喃地,低語著她幾乎听不清的話。
她亦回望他,半晌,深吸一口氣,「那麼我們開始吧!」
「開始?」
「復健。」她簡潔地,「我們試試你能不能站起來。」
「你還要試?」他蹙眉,語氣略帶不贊成。
「當然。」
「可是——」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協助你康復的,這一點你絕對可以相信。」她深深望他,眼神和語調同樣堅決。
他不覺茫然,「羽純,你——」
「我們開始吧。」她說,伸展白女敕的藕臂,鼓勵他從輪椅上立起身子。
他瞪著那朝他溫柔展開的雙臂,思緒怔然迷惘,心底澀澀地,說不是何滋味。
「來啊,傲天,盡避試試看,我會在這兒接住你。」她輕聲鼓勵他,星眸蕩漾著溫柔水漣。
那水漣,像最魅惑的魔咒,吸引他往下墜落……
他在輪椅扶手上撐住雙臂,立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她溫柔的胸懷行去,一瞬間的迷惘茫然,宛若飛蛾無法自抑撲火的渴望。
「小心一點!」她輕輕驚喊,接住了他跌向她的頎長身子,卻也因為承受不住突來的重量跟著他一起跌落草地。
于是,他的身軀再次密合了她的曲線,就像那個傍晚,他第一次試著不用拐杖行走卻跌落她懷里一般。
而他也如那一回一樣,並沒有立刻離開她的身子,而是伸出一雙手臂,輕輕挑起她凌亂的秀發,溫柔地替她收攏于耳後。
她覺得無法呼吸。
「傲……傲天,你——」
「噓。」他伸出食指,抵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櫻唇,黑眸睇著她,深深幽幽,泛著朦朧霧氣。
然後,他突地低下了頭,灼燙的方唇印上了她兩瓣水紅。
她身軀激烈一顫,心韻狂野,「傲天——」
「別說話。」他低啞地,以更加密合且炙熱的吻阻止她微弱的抗議,兩瓣性感的方在她唇畔輾轉來回,深切卻又溫柔地吸吮著。
她無法反應,甚至無法呼吸,只能任由他佔領她的唇,任由她誘惑她一顆慌亂不定的心。
他吻她,傲天正吻著她!
是夢嗎?她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他竟真的吻了她!如此的溫柔而熱切地。
即使在最狂野的夢里她也從不敢如此奢望……
「傲天,傲天……」她沙啞地、痛楚地低吟著,墨密的眼睫低掩,而眼角卻不知為何,悄悄逃出一顆剔透珠淚。
☆☆☆
他吻了她——他該死的竟吻了她。
怎麼會這樣呢?他怎麼會讓情況變得如此該死的復雜?怎麼會縱容自己的情感在兩姐妹之間如此牽扯不清?
他究竟怎麼了?
任傲天仰起頭,湛眸直直對上窗外一輪圓滿明月。
十五夜。
天際明月如此溫柔和婉,靜靜灑落一地燦美月華。
這樣的十五夜,印象中仿佛曾經有過深刻的記憶。忘不了的情景、揮不去的對話,在多年以後仍經常幽幽渺渺地在他腦海盤繞回旋。
可那畫面卻是淡淡的灰色,快速閃過的朦朧影像,讓他總無法真切地抓住、無法真切地辯認。
究竟是什麼呢?是什麼樣的往事佔據了他腦海的最角落?如此深刻,卻又如此朦朧。
他這些年來總淡淡縈繞在心頭,無法輕易揮逐的記憶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
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有不能忘記的歡樂與悲愁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唯一能傷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有不能忘的歡樂與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