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嗎?」
「這……這是……」
「林布蘭的‘自畫像’與莫內的‘睡荷’。」他替她說出口,「都是真跡。」
不錯,正是那兩幅畫,是真跡!
兩幅畫都是她曾經渴望極了,卻沒辦法在拍賣會上得到手的名畫。原來都在韓影手上——她知道「睡荷」被他標走,沒料到「自畫像」也屬于他……
他把這兩幅畫都送給了她?
「這真的是他送來的?」她問,語音喑啞。
「送貨的人是這麼說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將這麼名貴的畫轉送給我?他不也是千方百計才得到它們嗎?」
她問得迷惘,任傲天則忍不住淡淡好笑,「你還不明白嗎?」
她倏地旋身,兩束利銳眸光朝他射來,「明白什麼?」
「記得那時候你跟我說過什麼?」
「什麼?」
「你說你之所以會去倫敦是為了趕一場拍賣會,為了一幅林布蘭的‘自畫像’,可是卻遲了,畫被別人買走——」
趙晴媚一震。
是啊,當時她的確是為了林布蘭才忽然飛到倫敦去的,在最後一刻才趕到倫敦,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只是受人所托標下這件畫作。
這幅畫是買來送人的,不可能割愛。
那日,一個美麗的東方女郎先她一步標走了畫作,無論她怎麼開價她就是不肯割愛。她說她是受人所托標下畫作的……
一念及此,趙晴媚驀地一凜。
莫非——莫非那個黑發女郎正是受韓影所托標下那幅畫,而他是買來送人的?
買來送她?
不,不可能!
趙晴媚拼了命地搖頭,怎麼也不敢相信。
他怎麼可能是為了買來送她呢?他為何要送這樣貴重的禮物給她?
「因為他知道你渴望那幅畫。」任傲天再次看透了她內心的念頭,閑閑說道,「而且我記得,拍賣會隔天就是你的生日。」
她的生日!
她悚然一驚——那幅林布蘭是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顫然,心跳頓時亂了節奏,如月兌韁野馬狂竄,「這……這怎麼可能?」氣息凌亂而急促,「我不相信,不相信……」
「看看這個。」一封淺色的信箋遞到她眼前,她茫茫接過。
發顫的手指緩緩開了封,取出一張薄薄紙箋,跟著帶出片片泛著馨香的櫻花。
她怔怔地看著那片片粉紅色花瓣翩翩飄落,靜靜落定光潔的地板。
「落櫻……」她喃喃著,楞了好一會兒,才把眸光轉回到同樣印染著瓣瓣櫻花的信箋上。
結局——由你來寫。
素雅的箋上只有這麼短短一句話,黑色的墨跡力透只背,也仿佛要穿透她緊緊閉著的心扉……
結局——由她來寫?
這是什麼意思?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極度震撼,唇間不覺逸出一聲沙啞吶喊,跟著急急旋身,沖向紅木書桌前。
拉開抽屜,她慌然捧出被她壓在最底下一疊凌亂的稿紙,深吸口氣,凝神細讀……
第十章
她會喜歡那幅畫的,他知道她會喜歡。
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買下那幅畫作嗎?買下那幅她最渴望的畫。
是為了氣她?故意與她作對?不,不是的,他清楚自己不是這個用心。
那麼……是為了討她歡心,令她高興?送一個一向對其不具好感的女人她最渴望的生日禮物?
送那個脾氣驕縱任性、他厭之惡之的女人禮物?
他是怎麼了?
他不明白……
幾百個夜晚,他總被同一個噩夢糾纏著。
熾烈的大火,吞噬了每一樣能夠吞噬的東西,地獄的火熊熊燒著,周遭的溫度不斷上升,不停上升……
他好熱,那樣激烈的火舌,威脅要吞噬了他全身。
可他不能逃,不能不闖進去,因為她在里頭。
他被困在里頭,那樣絕望而無助,他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他慘白的容顏,迸著豆大的冷汗。
他額前亦滿是冷汗。
他還看見她的眸——那滿溢恐懼的眼眸,籠著極度驚怕的迷霧。
她在呼喊,慘呼著要他救她,她喚著他的名字!
她要他救她,但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摔落懸崖,眼睜睜地看著。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他松開她手那一瞬,掠過那雙幽深黑潭中分明的恨意……
他愛上洛櫻了。
怎麼會愛上一個意欲親手取他性命的女人呢?
或許是遭了惡魔的詛咒吧。
每一回與她激烈的纏綿,他都忍不住猜想,或許下一刻,那冰涼的刀鋒便會冷冷劃過他頸項……」
「天!天啊……」尖厲的呼喊驀地揚起,回旋于整間屋內,久久不絕。
是深夜了。待趙晴媚細細讀完所有韓影留下的手稿後,時間已匆匆流逝了數小時。
書房內,只有她與散落一地的手稿。
任傲天不知何時離開了,體貼地替她帶上書房門,留她寧謐無人打擾的空間,讀完手稿。
而她,也確實讀完了,帶著滿腔激動與茫然,不覺高聲吶喊。
這是個可怕的故事,不是他前兩本作品通篇懸疑緊張的那種可怕,可怕的是這故事本身。
這故事——痛徹她心肺。
這不是本恐怖小說,也稱不上懸疑緊張,這只是一個男人內心的獨白,是他緊緊藏在心底兩年了,終于忍不住一吐為快的秘密。
這秘密,糾纏他整整兩年——不,或許更久,一直以來,他被這個秘密緊緊綁著,掙月兌不了。
他說這本書是不出版的。
是啊,怎麼能出版?這原就不是他拿來出書的手稿。
這,只是他個人的札記,記錄他個人的感覺與心事。
他個人的札記,卻要她來替他寫結局……
趙晴媚心一緊,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伸手撫住瑩白的喉頭,半晌凝定不動,眸子直視前方,卻找不出明顯的焦點。
他要她來寫結局,要她來寫……
她該怎麼下筆?
☆☆☆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深夜一點,當趙晴媚抓起車鑰匙沖向大門時,趙英生蒼老的身子攔住了她。
她有些驚訝,「爸爸,你還沒睡?」
她瞥向父親,後者雖然穿著睡袍,手里卻抓著行動電話,顯然剛剛跟人通過話。
「你呢?」趙英生沒理會她的問題,攏眉瞪她,「這麼晚還要去哪兒?」
「我去見韓影。」
「韓影?」老人怪叫一聲。
「是啊。」她開門往外疾奔,「我有事跟他說。」
「什麼事跟他說?你還去找他做什麼?」趙英生簡直無法理解女兒莫名其妙的行舉,急急追了上去,「晴媚,你回來!」
「爸爸,你別擔心,」她頭也不回,直奔向車庫,「我馬上回來。」
「我說不許你去!回來!你還去找那個殺人凶手做什麼?他曾經縱火想殺了你啊!」
「不,我想那場大火跟他無關。」
「跟他無關?那跟誰有關?」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問清楚的……
「你!」趙英生驀地停住步伐,咬牙瞪著女兒利落地將她那輛白色賓士跑車開出車庫。
白色車影瞬間便消失在他視界。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身厲喊,「來人!準備我的車子,我換完衣服馬上出去!」
☆☆☆
她在笑。
那樣燦爛而甜美的微笑,櫻花般的粉唇只那麼柔柔一揚,瞬間便在眼中點亮了無限神采。
她在對他笑,炫麗而迷人。
他從不曉得,只這麼一個淡淡笑弧便會牽引他整顆心不听話地淪落。
她從不對他這樣笑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為什麼這樣笑?」
「你猜猜看。」她眨了眨燦美的星眸,笑弧揚得更高了,「猜猜看我寫了個什麼樣的結局。」
「不知道。」他假裝冷靜地搖頭,其實一顆心早快跳出胸口。
「猜猜看嘛,保證精彩。」